这天,李桂花和往常一样去土里忙着。
胡大柱家有一块坡地,和邻居胡老六家的地紧挨着。
两家地中间原本有一道浅浅的土沟作为界限,年年耕种,犁地除草,土沟渐渐被填平,界限就变得有些模糊。
今年天旱,庄稼长势不好。
胡老六媳妇下地锄草时,看着自家地里稀稀拉拉的苗子,又瞅了瞅隔壁胡大柱家虽然也半死不活但似乎稍显稠密一点的玉米,心里就犯了嘀咕,越看越觉得胡大柱家多种了她家一垄地。
这胡老六媳妇是个出名计较的人,一点亏不吃。
她当下就叉着腰,站在地头骂开了,指桑骂槐,说有人“心黑”“手长”“占便宜没够”“欺负孤儿寡母”。
这胡老六进城打工去了,这老六媳妇就是一个留守妇女。
和公公婆婆一起住着。
一家人都有些小气。
李桂花正好在相邻的地里间苗,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她放下锄头,走过去,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六婶子,您这是骂谁呢?”
胡老六媳妇一看桂花来了,更是来了劲,手指头差点戳到桂花脸上:
“骂谁?谁占了俺家地就骂谁!桂花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地界是不是往我家这边挪了?你家多种了我一垄地!欺负我家男人不在家是不是?”
桂花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那地界确实模糊,但她记得清楚,今年春耕时还是公公胡大柱犁的地,绝不会故意多种别人家的地。
“六婶子,话不能乱说。”桂花脸色也沉了下来,“这地界年年耕,有点模糊正常,但我家绝不会干那种事。要不等晚上我爹回来,咱们一起拿尺子量量?”
“量啥量?明摆着的事!”胡老六媳妇不依不饶,唾沫星子乱飞,“就是你家的驴偷吃了俺家的苗!不然你家苗咋比俺家的齐整?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坐你家门口骂去!”
她声音又尖又利,引得附近地里干活的人都直起腰看热闹。
桂花气得脸通红,胸口堵得慌。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
她知道跟这种人多说无益,但也不能平白受这冤枉气。
但这农村啊,土地在农民眼里那就是命,一点儿都是不让别人占的。
谁都是如此。
“六婶子,您要这么说,咱就去找村长评评理!让村里老人一起来看看到底是谁家占了谁家的地!”
桂花也提高了声音,毫不退让。
“找就找!谁怕谁!”胡老六媳妇跳着脚骂。
正在这时,听到风声的胡大柱扛着铁锹从水窖那边急匆匆赶来了。
他脸色难看,显然是听了个大概。
他走到地头,没看胡老六媳妇,先是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模糊的地界,又用手丈量了一下两边庄稼的距离。然后他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向胡老六媳妇,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六家的,地没种错。这道沟是去年雨水冲平的,要怪怪老天爷。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回家拿老地契,请村长和几位老辈子一起来,当场拉尺子量!”
“要是俺家多种了你一垄地,我胡大柱把这季庄稼全赔给你,再给你磕头认错!要是没多种……”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你就得当着大伙的面,给桂花赔不是!不能这么凭空污蔑人!”
胡大柱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耿直,他的话很有分量。
他这一番硬气的话甩出来,胡老六媳妇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她其实自己也心虚,只是借题发挥想占点便宜,没想到胡家爷媳这么硬气,还要闹到村长那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开口:
“就是,大柱不是那样人!”
“老六家的,差不多行了,地界模糊年年有的事。”
“拉尺子量量也好,清清楚楚!”
胡老六媳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骑虎难下。
她嘟嘟囔囔了几句:“谁……谁有那闲工夫……算了算了,就当被狗啃了一垄……”
说完,也不敢再看胡大柱的脸色,灰溜溜地扛起锄头走了。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了。
但胡大柱和桂花心里都明白,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以后邻里相处,怕是更难了。
回去的路上,胡大柱闷声对桂花说:“明天我去找几块石头,把地界重新标清楚,免得以后再生事。”
桂花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疲惫。
结果,第二天,村里就传出些难听的谣传来了,说什么,这桂花和胡大柱睡了什么的,很是难听。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胡大柱和李桂花,气死。
“爸,别理那些八卦的,八成是昨天老六媳妇怀恨在心,故意造谣我们的。”李桂花心如明镜。
“那也不能污了你的名声,你以后也许还要改嫁呢。”胡大柱不堪的说道。
“不改嫁,以后,我哪也不去,就是胡家的儿媳妇。”李桂花这是铁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