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黄土高坡白夜温差大,白天热,晚上冷。
还得盖点被子。
几个人挤在一起睡,但只能盖两条被子。
胡大柱和李杏花盖一被子。
这半夜里,胡大柱一摸,发现李杏花不在炕上,而同时被一声压抑的惊叫惊醒。
他立刻听出是杏花的声音,抓起枕边的柴刀就冲了出去,压低声音问:“咋了,杏花?”
只见杏花提着裤子从茅房方向慌慌张张跑回来,脸都白了,指着那边语无伦次:“虫……好大个黑虫子!直往脸上扑!”
胡大柱举着油灯过去一看,原来是只傻乎乎的金龟子撞在土墙上。
他用柴刀柄把它拨弄出去,回头对惊魂未定的杏花说:“没事了,就是个磕头虫,不咬人。”
杏花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黑灯瞎火的,突然就扑到脸上……”
她的声音还带着颤,脸上浮起羞赧的红晕。
“这都啥事啊,茅房有点虫子很正常,哈哈。”胡大柱打趣道。
“你们男人不怕,我们女人可怕了,叔叔你是不了解女人。”李杏花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好好,去睡吧,你看你,裤子都没提。”胡大柱嘲笑道。
李杏花一低头,这时才发现,裤子都没完全提上来,还露出来一大截呢。
“啊!!讨厌啊,你!!”
李杏花顿时红了脸,难为情死了。
“明天啊,大叔,你好好把茅房弄弄吧。又脏又臭。”李杏花有点嫌弃地说道。
“好好好,我明天就搞卫生。”胡大驴笑道,毕竟女生啊很爱卫生。
次日。
胡大柱扛着锄头正要下地,杏花从灶房追出来,往他怀里塞了个还烫手的烤土豆:大叔,带着垫垫饥。
土豆用旧布包着,暖意透过粗布传到掌心。
胡大柱低头应了一声,把土豆揣进怀里。
走出院门时,他听见杏花在院里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这天特别闷热,胡大柱在地里锄草时总觉得心神不宁。
日头刚偏西,他就收拾农具往回走。
远远看见自家院墙上晾着刚洗的衣裳,杏花那件碎花褂子在风里飘荡着,像只振翅的蝴蝶。
快到家时,隔壁王婆正倚在门口磕瓜子,见了他便扯着嗓子说:大柱啊,你家杏花可真能干,晌午瞧见她扛着那么大一捆柴火回来。
胡大柱含糊应着,脚步加快了几分。
推开院门,正看见杏花踮着脚在收衣裳,汗湿的鬓发贴在脸颊上。
见他回来,她眼睛一亮:大叔今天回来得早。
晚饭时,桂花端上一盆土豆炖豆角。
杏花夹了块土豆放到胡大柱碗里:今天新挖的,尝尝甜不甜。
胡大柱埋头吃饭,感觉桂花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瞬。
夜里躺下后,桂花忽然轻声说:杏花年纪不小了,平时啊没大没小,不太懂事。
“挺懂事的啊。”
“我是说,洗澡都在你面前洗,不懂规矩。”李桂花说道。
“人家那是不小心,我只是帮她拿衣服,没有在我面前洗。”胡大柱急忙解释道。
“那就好。”
李桂花还是挺担心这事,毕竟两个女人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还睡一个大坑,难免。
边上的李杏花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清晨下雨,没法下地。
胡大柱先是把茅房修理了一遍,打扫了一遍卫生。
这样,李杏花,李桂花上厕所时,蹲下来尿尿时,也不会弄脏了。
胡大柱在屋檐下修补农具,杏花坐在门槛上纳鞋底。
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她的肩头,她往屋里挪了挪,正好靠在胡大柱的工具箱旁。
大叔,她忽然开口,等苹果树结果了,咱们是不是就能盖新窑洞了?
胡大柱敲打锄头的手顿了顿:还早呢,那不知何年何月了,呵呵。
我梦见新窑洞了,杏花的声音带着憧憬,亮堂堂的,窗户开得很大。
雨声淅沥中,两人一时无话。胡大柱低头打磨锄刃,听见杏花轻柔的呼吸声近在咫尺。这时桂花从里屋出来,看见这情景,脚步滞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去灶房。
午后雨停了,杏花要去井边打水。
胡大柱看着她拎起水桶,忽然说:我去吧。
他接过水桶时,手指不经意擦过杏花的手背。
两人都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水桶一声掉在地上。
我去抱柴火。杏花低头匆匆走开。
胡大柱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洒开的水渍,久久没有动弹。
夕阳西下时,他看见杏花坐在院角的石磨旁,就着最后的天光缝补衣裳。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针线在布料间穿梭,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这天夜里,胡大柱做了个梦。
梦见苹果树真的结果了,红彤彤的挂满枝头。
杏花穿着新做的花衣裳,在树下笑着朝他招手。
他正要走过去,却听见桂花在身后唤他。
惊醒时,天还没亮。
他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侧身看了一眼,李杏花就睡在自己的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