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坡下的溪流,即便暗藏漩涡,表面也总要向前流淌。
王翠娟的案子悬而未决,像一块阴云笼罩在胡家坡上空,但地里的庄稼不等人,时节更不等人。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黄土高坡的春天短暂得如同一声叹息,夏天的燥热便迫不及待地席卷而来。
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往年这个时候,正是胡家坡人最愁水的时候。
但今年,情况大不相同了。
胡大柱春天时带着大家顶着风沙种下去的那一畦畦蔬菜。
黄瓜、茄子、豆角、西红柿,因为有了水窖稳定的水源灌溉,竟都憋着一股劲儿地疯长。
菜地里一片郁郁葱葱,黄瓜架上挂满了翠绿的果实,茄子紫得发亮,豆角秧爬满了支架,西红柿更是红彤彤地压弯了枝头。
这在以往的旱年,是想都不敢想的景象。
清晨和傍晚,菜地里满是忙碌收获的身影。
妇女们提着篮子,一边说笑一边手脚麻利地采摘。
虽然笑容背后偶尔还会闪过一丝对案件的忧虑,但丰收的喜悦终究是实实在在的。
“今年这黄瓜,水灵灵的,能卖上好价钱!”
“可不是嘛,多亏了大柱哥带着咱们修了水窖!”
“我家那口子说,明天一早用驴车拉到镇上去卖,保准抢手!”
蔬菜的丰收,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弥漫在村里的压抑气氛,也让大家的钱袋子稍稍鼓了起来,脸上多了些真切的笑容。
胡大柱家也是,最多的就是豆角了,然后辣椒,南瓜,黄花菜,西葫芦等等。
都收成了许多。
“爸,这么多豆角,咱们怎么弄啊?”李桂花询问道。
“晒干吧,晒干了好存储。”胡大柱回答道。
“辣椒咱们做成辣椒酱或辣椒粉吧。”李杏花也提议着。
“南瓜能存很久,咱们放到地窖里。”
这些窑洞里还有地窖呢。
地窖冰冷,甚至有时候还用黄泥密封起来,这样,南瓜,土豆,番薯可以存放很久,到猫冬的时候,还能熬过寒冬,来春当种子也是可以的。
这么多蔬菜,去镇上,别人家也都有,一下子就难卖出去。
不过自足自给的感觉是极好的,不用挨饿了。
这天中午就烧了好几个蔬菜,烧了鸡蛋,不过肉还是舍不得吃。
“爷爷,要是这些菜能换肉吃就好了,好久没有吃肉肉了。”孙女招娣有些羡慕的说道。
“哈哈,快了,快了,咱们生活变好的时候也就有肉吃了。”胡大柱摸了摸孙女的脑袋。
当初取名叫招娣时,胡大柱是坚决不同意的,这名字对她来说不公平,胡大柱虽然也想孙子,但是孙女他一样也喜欢。
见李杏花心不在焉,胡大柱问道:“咋了杏花?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妈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伙食。”李杏花也想到了母亲。
“没问题的,我们汇演了几次,妈也有了点收入。”李桂花说道。
那汇演的钱,三个人是平分的。
李杏花少拿一点,分出一点给妈妈。
“是啊,放心吧,改天你们回家看看,或我回去看看。”胡大柱说道。
“嗯。”
两姐妹点点头。
“实在不行,大柱叔,你最好了,也可以让我妈过来住,这样,一家人就热热闹闹了。”李杏花提议道。
“这!!”
胡大柱看了李桂花一眼,面露尴尬。
“那家里的地可就荒了。窑洞也荒了。”李桂花说道。
“谁让爸爸妈妈没有生儿子呢,都说,女儿都要嫁出去的,所以我才没嫁,陪妈妈呀。”李杏花还能这样绕过来。
“天热了,不方便的。”李桂花要正很多。
“嗯,天热了,红枣和柿子,我还得去照顾。”胡大柱匆匆吃了午饭。
午休休息了一下,就扛着锄头去山上了。
蔬菜的丰收固然喜人,但他心里更惦记着坡上那些关乎胡家坡长远生计的“金疙瘩”。
那百亩刚刚扎根、还显稚嫩的红枣树和柿子树苗。
夏天的烈日对它们来说是严峻的考验,一旦缺水,之前的努力就可能前功尽弃。
胡大柱组织村民,以家为单位,分段包干,利用早晚相对凉爽的时间,从水窖取水,一担一担地挑上坡,精心浇灌每一棵果苗。
保证它们存活下去,一株都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