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缓缓笼罩了黄土高坡。
李桂花在院里踱来踱去,不时望向村西北方向那条蜿蜒上山的小路。
天都黑透了,爹怎么还没回来?
往常这个时辰,他早该坐在炕头抽旱烟了。
因为黄土高坡的山路太难走,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摔下高坡。
这种事经常发生,所以一般天黑了,大伙都会回家来。
“杏花,你在家等着,我出去找找爹。”李桂花终究坐不住了,拎起马灯,推门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马灯是一种煤油灯,外面罩着,有些微弱的光。
山风在沟壑间呼啸,吹得玉米叶子哗哗作响。
李桂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心里越来越慌。
她沿着爹平日巡山的路线,一边走一边呼喊:“爹!爹,你在哪儿?回家了。”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回声。
李桂花把所有的自家土地,还有红枣林,柿子林都走了一遍,但是都没有找到公公胡大柱。
“爸?”
“你去哪了?”
李桂花嘴里喊着,心想,不会去寡妇家了吧?这公公,肯定是去找寡妇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马灯微弱的光晕扫过路旁的草丛,照见了一截熟悉的深蓝色裤腿。
“爹!”李桂花心猛地一沉,扑了过去。
只见胡大柱倒在冰冷的黄土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角有一道已经凝固的血痕,嘴唇干裂。
他的衣衫被扯破了好几处,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淤伤和刮痕,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意识。
“爹!你醒醒!爹!”李桂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蹲下身,颤抖着试了试胡大柱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才稍微定了定神。
她试图扶起父亲,但胡大柱沉重的身躯让她无能为力。
“来人啊!快来人啊!”李桂花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村子的方向嘶喊,随即把马灯挂在旁边的树枝上作为标记,自己连滚带爬地往村里跑。
“快!我爹……我爹在山路上……出事了!”她冲进村子,带着哭音的呼喊瞬间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很快,几个村民点着火把,跟着李桂花急匆匆地赶回山上。
看到胡大柱的惨状,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哪个天杀的下这么重的手!”
“快!小心点,抬回去!”
众人七手八脚,用临时找来的门板做成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胡大柱抬回了家。
昏暗的油灯下,胡大柱被安置在炕上。
李桂花和李杏花强忍着眼泪,打来干净的温水。
李桂花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父亲脸上、手臂上的血迹和污泥。
每擦一下,看到底下青紫的伤痕,她的心就揪紧一分。
李杏花则翻出胡大柱那个宝贝药箱,找出消毒用的烧酒和干净的纱布。
当烧酒触碰到伤口时,即便在昏迷中,胡大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爹,忍一忍……”李桂花的声音哽咽了,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她们姐妹俩配合着,仔细地为每一处伤口消毒,然后用干净的纱布细细包扎。
看着平日里顶天立地、为全村奔波的父亲,此刻虚弱地躺在炕上,浑身缠满纱布,李桂花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父亲粗糙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