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那间狭小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映得墙面上的斑驳格外清晰。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陈旧木头的气味,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柳能被铐在固定的铁椅子上,头发油腻地耷拉着,不再有行凶时的疯狂,只剩下一种萎靡的灰败。
负责审讯的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林若雪。
她三十出头,齐耳短发一丝不苟,眉眼清秀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利,警服穿得笔挺,坐在柳能对面,像一柄出了鞘却寒光内敛的剑。
“柳能,”林若雪开口,声音不高,清晰平稳,“你故意连环奸杀妇女。这个罪名,你自己心里清楚分量。现在,说说吧,为什么?”
柳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你以为不交代就可以逃过去吗?”林若雪冷笑道:“手术刀已经做了技术鉴定,和被害者的乳房切割面是吻合的,还有,你家里的那双鞋子,我们也做了纹路分析也和案发现场对得上,还有,你家侧窑深处的番薯地窖里,我们已经搜查出了人体组织。和受害者也是对得上的,再加上章雪的口供,你以为你不交代,就拿你没办法吗?一样可以公诉,一样可以判你。”
这些都是铁证,也确确实实把柳能这起连环奸杀案给坐实了。
柳能低着头,那目光往上斜视,脸都是狰狞,扭曲的。
他眼皮颤动了几下,干裂的嘴唇嗫嚅着:“我,应该,把你,也给奸杀了。”
这话让林若雪瞬间毛骨悚然。
“你才多大,怎么能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你到底是劫色还是杀人?如果你劫色,干嘛要杀她们?还这么变态的杀她们?”林若雪克制自己的情绪,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孩会是一个奸杀恶魔?
“不然呢?她们又不听我的,只有打晕了,才能让我为所欲为。”柳能回答道。
“为所欲为?”
好可怕的一个词。
也确实,柳能对那些女人都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为所欲为。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若雪不动声色,指尖的钢笔轻轻点在摊开的笔录本上,“我要听实话,不是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或许是林若雪冷静的目光有种穿透力,或许是知道自己这次难逃重惩,柳能沉默了很久,肩膀垮了下去,不再是单纯的凶狠,而是一种被剥开伪装的空洞。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声音嘶哑,像是从一口枯井里捞上来的。
“我爹……打我记事起就打我,”柳能盯着自己脏污的指甲,“嫌我没用,嫌我窝囊,嫌我丢他的人。喝醉了打,输了钱打,心情不好也打……棍子,皮带,什么顺手用什么。”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村里那些娃……也不跟我玩。他们骂我‘柳瘫子家的怂包’,朝我扔石头,把我推到水沟里……我打不过他们,告状也没用,我爹只会再打我一顿,说我给他惹事。”
林若雪静静地听着,笔尖在纸上划过,记录下这些遥远的、塑造了一个灵魂的细节。
审讯室里的空气似乎更沉了,连门口站着的年轻警察,神情都严肃了几分。
“后来……长大了点,”柳能的声音更低,头也埋得更深,“身子是大了,可心里……更空了。看见村里那些后生跟姑娘说笑,拉手,亲吻,我……我也想看,也想……可没有姑娘拿正眼瞧我。她们看见我就躲,跟看见瘟神似的。”
他喉结滚动,吞咽着并不存在的唾液。
“我……我开始偷看。”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先是偷看邻居家晾的内衣……后来,有一次,我姐……我姐在屋里洗澡,门没关严……”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不知是羞愧还是某种病态的兴奋。
“就那一眼……我心里像着了火,又怕得要死。可后来……就停不下来了。哪里有机会,就偷看哪里的女人。我知道这不对,可我控制不住……越看,心里那火就越旺,烧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
林若雪抬起眼,目光如冰锥,刺向柳能。
柳能瑟缩了一下,但话匣子打开,似乎关不上了,一种破罐破摔的倾诉欲混合着扭曲的宣泄。
“再后来……偷看不够了。” 他眼神开始涣散,陷入某种回忆,“那天……在南山坡,我看见一姑娘在地头摘菜……她的耐很大很大,我看得心慌,再也忍不住了,那些邪火就起来了,四下没人……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就……”
他描述得很简略,但那种从最初的惊慌到得手后的狂喜,却从他颤抖的语调里泄露出来。
“那之后……我就明白了,” 柳能的眼睛里忽然冒出一种异样的光,浑浊却炽热,“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那会儿……那会儿才是真的!才像个男人!才活得像回事!”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若雪,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惨笑:“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懂什么?我不过是想尝尝当男人的滋味!”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若雪合上了笔录本。
“柳能,”林若雪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和悲哀,“你的不幸,不是你伤害他人的理由。你的扭曲,更不是你可以夺取别人性命的借口。你父亲打你,是错;村里孩子欺负你,是错;你偷看、你侵犯、你今天连环奸杀妇女——更是错上加错,罪无可赦!”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法律不会因为你的‘可怜’就原谅你的可恨。你口中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恐惧之上的罪恶。你需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完,林若雪不再看柳能瞬间灰败下去、如同抽掉脊梁骨般的脸,转身对旁边的警察示意:“仔细审,每一起作案过程都要详细交代。材料尽快整理移交。”
她走出审讯室,关上门,将柳能那充满了扭曲过往和暴戾气息的黑暗,暂时锁在了身后。
走廊里的灯光显得正常了许多,但她眉心微微蹙起。
柳能的供述,不仅仅是一起杀人未遂案的动机补充,更像是一面镜子,晦暗地映照出某些被时代和贫困所遮蔽、所滋生的个体悲剧与罪恶的土壤。
“说说你的每次犯案过程吧。”王大队长坐了下来,继续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