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爆炸声和钻探声如同死神的擂鼓,一声声逼近。
岩屑和灰尘如同暴雨般落下,观测站半球形的穹顶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清除小队的主力正在强行突破,留给我们的时间以秒计算。
周衍(复制体)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他的力量似乎在刚才的爆发和接收那恐怖“归寂”景象的双重冲击下消耗殆尽,眼神都有些涣散。
“必须……离开……”
他喘息着,徒劳地试图聚焦。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如电般扫过这片即将崩塌的空间。
硬拼只有死路一条。
默老的灯油……还能再用一次,但未必能挡住下一波饱和攻击。
姜暮雨的接应遥不可及。
生路在哪里?
控制台!
那个还在顽强运作、屏幕上是吞噬一切的黑色奇点和疯狂刷屏警告的主控制台!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如果“规划者”的舰队能因为对“回响壁”的僭越而被瞬间“归寂”,那么同样正在对那片区域进行高强度探测的我们,这个观测站,是否也已经被那个恐怖的存在标记?
如果是,留下是死。如果不是……或许我们可以自己制造一个“标记”,但目标不是我们!
“帮我挡住下一波攻击!几秒钟就行!”
我对周衍(复制体)吼道,同时扑向主控制台。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决心,没有废话,眼中再次燃起微弱的蓝光,死死盯住阶梯入口方向。
我双手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飞快操作。
观测站的系统古老而晦涩,但得益于“星律之钥”数据库的基础和之前周衍(复制体)的引导,我勉强能切入它的核心指向系统。
忽略所有过载警告。
忽略所有安全协议。
我将所有残余的能量,连同默老灯油罐里散发出的最后一丝温和却强大的“心灯”能量(我强行将油罐按在一个能量接口上),全部灌注到那个巨大的接收阵列中!
不是接收。
是发射!
反向操作!
目标:锁定头顶正在钻破岩层的“规划者”清除部队主力!
将他们能量签名、武器特征、所有入侵性行为的数据,放大到极致,沿着刚才接收“回响壁”信号的通道,疯狂地、毫无保留地广播出去!
我在赌!
赌那个刚刚执行了“归寂”的宇宙级存在,它的“感知”尚未完全收回!
赌它会将这种针对性的、带有强烈恶意的探测行为,视为与刚才那支舰队同等的、甚至更直接的“僭越”!
这是一场用我们所有人性命做赌注的疯狂欺诈!
“你在干什么?!”
周衍(复制体)感受到能量被疯狂抽取向阵列,惊骇地回头。
“给他们找一个更大的麻烦!”
我咬牙,猛地按下了最终的执行键!
嗡——!!!
巨大的接收阵列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轰鸣,暗色水晶瞬间亮得刺眼,仿佛要融化一般!
一道无形的、却凝聚了观测站最后生命力和心灯之力的强大信息流,如同精准的毒刺,射向深空,射向那个刚刚平静下来的恐怖坐标!
几乎在信息发射出去的同一瞬间!
轰隆!!
观测站的穹顶终于被彻底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刺眼的战术照明光束射入,将飞舞的尘埃照得雪亮。
数台更加庞大、装备着重火力的四足战斗机甲,如同金属巨蝎,正将它们的炮口和探照灯对准了下方的我们!
它们的武器开始充能,死亡的光芒瞬间凝聚!
结束了?
不!
就在这一刻——
……嗡……
一种无法用声音形容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和规则层面的凝滞感,瞬间笼罩了一切!
时间仿佛停止了。
战斗机甲充能的光芒定格了。
落下的碎石悬浮在半空。
爆炸的火焰停止了翻腾。
所有的一切,包括声音、光线、能量,都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停滞。
只有思维还在运转。
我能看到头顶那些机甲传感器疯狂乱闪,显示出它们系统正遭遇无法理解的干扰和锁定。
然后,我感觉到了。
一道目光。
一道冰冷、漠然、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意志,如同超新星爆发后的引力波,无声无息地扫过这片空间。
它“看”向了这里。
不是看我们,而是看向那些正在实施攻击的、散发着强烈恶意和入侵性科技信号的“规划者”机甲部队!
【——僭越延伸——】
【——清除——】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浮现,比通过屏幕感受时更加直接,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冻结。
下一秒,凝滞感消失了。
但那些庞大的四足机甲,它们的存在本身开始变得“模糊”。
它们的金属装甲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开始消散,它们的能量核心无声无息地湮灭,它们的结构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中一点点抹去。
没有爆炸,没有抵抗。
就像黑板上的粉笔画被轻易拭去。
仅仅一两次心跳的时间,头顶缺口处那些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战斗机甲,连同里面的驾驶员,全部消失了。
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个巨大的缺口,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冰冷的恐惧攥紧了我的心。
我们赌赢了……但也差点把自己也赔进去!
那个存在……它刚刚差一点就顺手把我们这片区域也“归寂”了!
“走!
快走!”
我抓住几乎僵住的周衍(复制体),拖着他冲向观测站另一个方向。我记得刚才扫描时,那里有一条狭窄的、似乎是维护用的紧急通道!
头顶,死一般的寂静。
后续的“规划者”部队显然被这远超理解的恐怖打击彻底震慑住了,不敢再轻易靠近缺口。
我们踉跄着冲进那条布满蛛网的黑暗通道。
身后,观测站的主结构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开始全面崩塌。
轰隆隆的巨响从身后传来,巨石和金属将我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彻底埋葬。
我们在黑暗中拼命向前奔跑,直到身后的崩塌声渐渐远去。
扑通一声,我们两人都筋疲力尽地瘫倒在黑暗的通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我们活下来了。以一种极其侥幸和疯狂的方式。
但我们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那个被我们意外惊动、并借其力击退追兵的存在,已经注意到了这片区域。“规划者”的主力虽然受挫,但绝不会放弃。
血符中,姜暮雨的意念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后怕:
【……刚才……发生了什幺?!你们那边的规则波动……极度异常……然后又突然消失了……你们还活着吗?!】
我还活着。
周衍(复制体)还活着。
但我们刚刚从一场由我们亲手引发的、针对自身的小规模“归寂”中逃出生天。
最后的生路,往往通向更未知的险境。
我们喘过这口气,就必须继续前进,在那至高存在的目光和“规划者”的疯狂追捕的夹缝中,找到真正的出路。
黑暗的通道前方,吹来带着锈蚀和未知气息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