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卡塞尔学院的时候。
校园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那是昨夜露水未干的味道。
几个穿着运动服的新生正沿着广场慢跑,充满朝气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这群傻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路明非、诺诺和零在通往各自宿舍的道路上分道扬镳。
“回去洗个澡,睡一觉。”诺诺穿着不大合身的休闲套装,打了个哈欠,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状态,“今晚的事……谢了。”
她没等路明非回答,就摆摆手,拿着那个限量版的画框,转身走向女生宿舍。
天知道她是怎么一直护着这玩意儿没碎的。
零则是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另一条小径上。
路明非独自一人走回303宿舍。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泡面味和脚臭味的“男人味”扑面而来。
路明非差点被熏个跟头,但他却觉得无比亲切。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啊。
没有什么龙王,没有什么尼伯龙根,只有这一屋子的颓废气息。
芬格尔正像头死猪一样瘫在上铺,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床沿外面,那条毛茸茸的大腿随着呼吸有节奏地晃动着。
他的呼噜声震天响,简直能把屋顶掀翻,嘴角还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哈喇子,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或者是梦见了哪个身材火辣的学妹。
“啪!”
一声清脆的肉体碰撞声在303宿舍里回荡,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熟透的瓜果被一巴掌拍裂。
芬格尔从梦中惊醒,整个人像是触电的蛤蟆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脑袋狠狠地撞在上铺的床板上,发出一声更沉闷的“咚”。
“见鬼!敌袭?龙王打进来了?”芬格尔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迷离的狗眼瞬间瞪得溜圆,四下张望。
并没有什么敌人,也没有什么龙王。
只有路明非站在床边,手里还保持着挥掌的姿势,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窗外的阳光正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像利剑一样刺进来,照亮了满屋漂浮的灰尘。
“师兄,太阳都晒屁股了。”路明非收回手,顺便在芬格尔那条露在被子外面的毛腿上嫌弃地擦了擦掌心上的油。
“你这睡相也太狂野了,哈喇子流了一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梦里啃猪蹄呢。”
芬格尔愣了几秒,眼神中的焦距慢慢汇聚。
那种惊恐和警惕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失落。
他颓然地倒回枕头上,也不管那枕头上是不是真的有哈喇子,只是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该死……该死的路师弟。”芬格尔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一口枯井里传出来的,“你赔我。”
“赔你什么?猪蹄?”路明非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赔我那个梦。”芬格尔嘟囔着,声音里透着一股没精打采的丧气。
“我梦见她了。
就在格陵兰海的那艘船上,她穿着那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正冲我笑呢。
她说,芬格尔,这雪下得真大啊……”
路明非沉默了。
他知道那个“她”是谁。
Eva。
那个永远留在了冰海深处的女孩,那个让芬格尔从A级精英变成万年留级废柴的梦魇。
空气里那种混合着泡面味和脚臭味的颓废气息似乎变得沉重了一些。
路明非看着芬格尔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这就是混血种的宿命么?
无论平时表现得多么没心没肺,心里总有一个角落是留给死人的,那里常年下着雨,或者飘着雪。
“梦醒了就是醒了,师兄。”路明非的声音很轻“再睡下去,你也回不到那艘船上。
而且我有正事找你商量。”
“有什么事不能等我悼念完我的爱情再说吗?”
芬格尔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像个被抢了糖果的三百斤的孩子,“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资本家,剥削阶级!”
“两天后。”路明非没理会他的抱怨,淡淡地抛出一个时间点,“加图索家族的代表团就要到了。”
被窝里的那一坨肉山僵硬了一下。
被子猛地被掀开了。
芬格尔坐了起来,脸上的颓废和哀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和狡黠。
他抓了抓那一头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
芬格尔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师弟你终于要跟我说你的下一步计划了。”
“对,我的下一步计划价就是......”路明非压低了声音。
芬格尔凑了过来,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像是在密谋炸掉学校厕所的不良少年。
“师弟,你想怎么做?”芬格尔问。
路明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那是炼金术中代表“置换”的符号,但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我们要玩个大的。”路明非的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芬格尔盯着那个符号看了半天,瞳孔微微收缩。
他抬起头,看着路明非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师弟,你这是在玩火啊。”芬格尔咽了口唾沫,“要是搞砸了,咱们俩都得被昂热校长塞进福尔马林里做成标本。”
“富贵险中求嘛。”路明非笑了,笑得像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而且,你不想给那帮高高在上的校董们一点颜色看看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芬格尔沉默了片刻,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
“干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反正老子这条命也是捡来的。既然要疯,那就疯到底!说吧,具体要我做什么?”
路明非凑到芬格尔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芬格尔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错愕,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猥琐。
“高!实在是高!”芬格尔竖起大拇指,“师弟,你这招简直是缺德带冒烟啊!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