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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朗感觉自己像是在温暖的海水中漂浮了漫长的时间,又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有璀璨的星海,有古老的祭坛,有镇封深渊的伟岸身影,还有阿芷那最后回眸时,复杂难明的眼神。
当他终于从这片混沌与温暖中挣扎着苏醒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仿佛身体被掏空,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但紧接着,他便察觉到了不同。
身体虽然虚弱,经脉却不再有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只是如同久旱的河床,空荡而干涸。神魂的撕裂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度消耗后的沉钝。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丹田深处,那一点“蝉蜕之息”的本源并未熄灭,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精心呵护过,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坚韧,如同劫后余生的火种,静静等待着重新燃起的时机。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山林的黑夜或是古墓的幽暗,而是一片柔和明亮的白光。他正躺在一张柔软洁白的床上,身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房间简洁而充满科技感,墙壁是柔和的乳白色,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医疗仪器安静地运行着,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空气清新,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温度恒定舒适。
这里是……医院?不对,普通的医院不会有这种充满未来感的设备和这种完全隔绝外界感应的封闭感。
是特调部?李教授他们找到自己了?
他尝试着动了动,全身肌肉传来酸软无力的感觉,但并不疼痛。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王朗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戴着无框眼镜、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正站在床边,手中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她面容清秀,气质干练,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审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适?”女子走到床边,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旁边的仪器数据。
“还好,就是……没力气。”王朗声音有些沙哑,“这里是?”
“这里是特调部第七分局下属的医疗与观察中心。”女子一边记录一边回答,“你可以叫我陈医生。是我们外勤小队在山林里发现了你,当时你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被一个……嗯,很特殊的能量茧包裹着。”
她顿了顿,推了推眼镜,看向王朗的目光中探究意味更浓:“能告诉我,在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那股强大的星辰净化之力,是怎么回事?”
王朗心中一动,果然是因为“星枢令”最后爆发的力量引来了他们。他早已准备好说辞,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我被那些邪修和一个从古墓里跑出来的怪物追杀,走投无路之下,强行催动了祖传的一件保命之物,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没有具体说明“星枢令”和守墓传承,只推说是祖传之物。这是他与李教授通话时就定下的基调,在完全信任对方之前,必须保留核心秘密。
陈医生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深究:“你的身体透支非常严重,灵息近乎枯竭,神魂也有损伤,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那股星辰之力似乎在最后关头保护并滋养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你需要的是静养和恢复,我们会为你提供必要的营养支持和温和的能量引导,但主要还得靠你自己。”
她指了指床头的一个按钮:“这是呼叫铃,有任何需要可以按它。你的私人物品都在旁边的储物柜里,我们已经检查过,没有危险品。”她特意强调了一句,“包括那柄青铜短剑和那枚令牌。”
王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床边确实有一个金属储物柜。他心中稍安,看来特调部虽然检查了他的东西,但暂时没有强行收缴。
“李教授呢?”王朗问道。
“李教授正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晚些时候会来看你。”陈医生说完,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王朗一人。他靠在床头,感受着体内的空虚,尝试着运转《蝉蜕涅盘经》。功法依旧能运行,但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如同龟爬。此地的能量似乎被过滤得极其“干净”,也异常稀薄,远不如古墓星图之室甚至那个山林石室。
他叹了口气,知道急不来。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储物柜上。心念一动,他强撑着下床,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放着他那身破烂的衣服(已经被清洗干净),以及用特殊材料封装好的青铜短剑和“星枢令”。
短剑依旧冰凉,剑格处的北斗七星黯淡无光。“星枢令”也恢复了古朴沉寂的模样,触手冰凉,没有任何异常。
他拿起“星枢令”,仔细摩挲着。回想起昏迷前那惊天动地的星力爆发,以及脑海中闪过的破碎画面,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令牌,绝不仅仅是守墓人信物和钥匙那么简单。它似乎蕴含着更深层次的力量和秘密。
还有阿芷……她的残魂,是否真的彻底消散了?
他将令牌贴身收好,又拿起青铜短剑。握着剑柄,那熟悉的诛邪剑意隐隐传来,让他心安了不少。这是他现在最重要的战力依仗。
重新躺回床上,他开始梳理当前的处境。身在特调部基地,暂时安全。邪修组织“冥府”(从陈医生口中得知的名称)势力庞大,仍在活跃。古墓封印不稳,“幽冥君”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而自己,阴差阳错成为了守墓传承者,身负重任,却实力低微。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不知为何,经历了数次生死边缘的挣扎后,他心中反而少了许多最初的恐惧与迷茫,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坚定。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掌握更多的知识和力量,才能应对未来的挑战。
接下来的几天,王朗便在特调部的医疗中心安心静养。陈医生和她的团队每天都会来检查他的恢复情况,提供一些温和的营养液和有助于稳定神魂的药剂。食物也是特制的,蕴含着微弱的灵气,虽然不足以快速恢复灵息,但对稳固根基颇有好处。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运转《蝉蜕涅盘经》,温养那一点本源灵息,虽然进展缓慢,但能感觉到那冰蓝色的气旋正在一丝丝地壮大,从最初的微弱火星,逐渐变成了稳定的烛火。
期间,李教授来看过他一次,神色间带着疲惫和凝重。他没有多问王朗具体的经历,只是确认了他的恢复情况,并告诉他“冥府”的活动近期越发猖獗,似乎在图谋一件大事,与多处古代遗迹和能量异常点有关。他让王朗安心养伤,并表示等他恢复一些后,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谈。
王朗能感觉到,特调部面临的压力很大,而自己这个“意外”获得的守墓传承者,或许在他们未来的计划中,占据着某个特殊的位置。
这天,他正结束一次修炼,感觉灵息恢复到了接近一成,已经可以下床自由活动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之前带队救他的特勤队长“山魈”。他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制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
“王朗,感觉如何?”“山魈”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
“好多了,谢谢你们救了我。”王朗真诚地道谢。
“分内之事。”“山魈”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你恢复得比预想的快。既然能活动了,有些流程需要走一下。关于你的能力,以及你之前遭遇的‘冥府’成员和那个怪物的详细信息,我们需要做一个更全面的记录和评估。这对我们应对当前的局势很重要。”
王朗点了点头,表示配合。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在可控的范围内,与特调部合作,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跟随着“山魈”离开了医疗室,走在明亮而安静的走廊里。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类似的房间,偶尔有穿着白大褂或制服的人员匆匆走过,气氛严肃而忙碌。
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审讯室,但布置得更加舒适的房间。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待——正是陈医生。
“放松,只是例行询问和测试。”“山魈”示意王朗坐下。
询问持续了很长时间,王朗依旧保留了关于“星枢令”核心秘密和完整《蝉蜕涅盘经》的内容,只展示了部分“蝉蜕之息”的特性(如敏锐感知、纯化驱邪)和青铜短剑的诛邪效果,并详细描述了“冥府”成员的攻击方式、丹炉尸魔的特征以及黑水镇外的遭遇。
陈医生在一旁用仪器记录着他的能量波动和生理数据。
当王朗描述到“星枢令”最后爆发的星辰之力时,“山魈”和陈医生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你所描述的那股星辰之力,其纯度和强度,在我们近年监测到的所有异常能量事件中,足以排进前三。”陈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冥府’如此不惜代价地搜寻与古墓相关的‘圣物’,其目的,恐怕远比我们之前预估的更加危险。”
询问结束后,“山魈”站起身,对王朗说道:“你的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基于你目前的状态和所掌握的信息,我们邀请你暂时留在基地,一方面继续恢复,另一方面,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些有限的合作。”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王朗:“比如,关于你祖传的那件‘保命之物’,以及它所关联的那个……古墓。”
王朗心中明了,特调部真正感兴趣的,终究还是“星枢令”和其背后代表的,那座封印着上古凶煞的诡秘古墓。
他看着“山魈”和陈医生,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但我需要先知道,你们对那座古墓,对‘幽冥眼’,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