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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烧烤摊,烟火气十足。油腻的矮桌,吱呀作响的塑料凳,空气中弥漫着炭火、孜然和辣椒面的浓烈香气,嘈杂的人声和碰杯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而接地气的市井画卷。
王朗和胖子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堆满了烤串和空啤酒瓶。胖子撸串撸得满嘴流油,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最近在吃播界的“丰功伟绩”,试图用这种喧嚣驱散心底残留的恐惧。
“朗哥你是不知道,就我昨天直播啃那个比脸还大的酱骨头,在线人数愣是冲上了五万!礼物刷得那叫一个猛!胖爷我算是悟了,还是这人间烟火实在,比那地底下的阴间玩意儿强多了!”胖子灌了一大口啤酒,打了个响亮的嗝。
王朗笑了笑,拿起一根烤得焦香的肉串,慢慢吃着。烧烤的热气和胖子的聒噪,确实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他听着胖子吹牛,目光却偶尔会扫过周围喧嚣的人群,以及远处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自从经历了红衣小女孩事件,他看这个世界的方式,似乎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对了,文物局那老头到底找你干啥?没为难你吧?”胖子总算想起了正事,压低声音问道。
王朗斟酌了一下,省略了关于殄文、符号和皮质地图的核心信息,只含糊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问我直播里那些看起来像古董的‘道具’是哪儿来的,他们以为是真文物,想追查来源。我推说是乡下收的老物件拓片,记不清具体地方了,他们也就没再多问。”
“我就说嘛!虚惊一场!”胖子拍了拍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以后可别再整那些幺蛾子了,老老实实搞直播多好。要不……朗哥你跟我合伙搞吃播算了?就凭你这颜值……呃,虽然比我差了那么一丢丢,但咱俩组合,绝对横扫平台!”
王朗失笑,摇了摇头:“算了,我没你那胃口。我可能……会找点别的正经事做。”他确实需要一份明面上的工作来掩饰和维持生活,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应对体内“蝉蜕之息”和可能出现的“秽祟”。
“也行,反正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胖子拍着胸脯,很是义气。
两人又喝了几杯,聊了些有的没的。借着酒意和周围嘈杂的掩护,王朗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胖子,你信这世上有鬼吗?”
胖子刚塞进嘴里的烤腰子差点噎住,他瞪大眼睛,左右看了看,凑近王朗,神秘兮兮地说:“朗哥,不瞒你说,以前我肯定不信,觉得都是骗人的。但自从下了那次墓……我是真有点含糊了。你说那女鬼阿芷……她最后算是救了咱俩吧?虽然是个鬼,但感觉……跟传说里那些害人的玩意儿不太一样。”
王朗默默点了点头。阿芷的存在,确实颠覆了他对“鬼”的固有认知。
“而且,”胖子压得更低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后怕,“我回来之后,总感觉不得劲,晚上睡觉老觉得冷,还梦到过好几次在那殉葬坑里,被骨头埋住,喘不过气……你说,会不会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王朗心中一动!胖子这症状,听起来不完全是心理阴影!难道他也因为下墓,或者因为跟自己接触过密,而沾染了阴气,甚至被什么弱小的“秽祟”跟上了?只是他自己无法像自己一样“看见”?
“可能是心理作用,那次经历太吓人了。”王朗没有点破,只是安慰道,“多晒晒太阳,找点热闹地方待待,慢慢就好了。”
“但愿吧。”胖子叹了口气,又灌了口啤酒。
这顿烧烤吃到深夜才散场。王朗把醉醺醺的胖子塞进出租车,自己则沿着路灯昏暗的街道,慢慢往公寓走。
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也带来了凉意。他下意识地运转起那微弱的“蝉蜕之息”,并非为了触发感知,而是像握着一块冰冷的石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警惕。
走到距离公寓楼还有几十米的一个拐角,那里堆放着几个等待清运的垃圾桶,散发着馊臭的气味。就在王朗经过的刹那——
丹田处的“蝉蜕之息”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一颤!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感掠过皮肤。
他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垃圾桶的阴影处。
什么都没有。普通的老鼠窸窣声,以及垃圾桶本身散发的、令人不快的“晦气”感。并没有红衣小女孩那种清晰的、充满恶意的“秽祟”存在。
但“蝉蜕之息”的反应不会错。刚才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短暂地存在过,或者……留下过痕迹?是比红衣小女孩更弱小的游魂?还是某种残留的负面能量?
王朗的心沉了下去。看来,“易引秽祟”并非危言耸听。随着“蝉蜕之息”的逐渐活跃(哪怕还很微弱),他就像一块移动的磁铁,开始不断吸引着城市阴暗角落里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今天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感应,明天呢?
他加快脚步,回到了公寓。反锁好门,他立刻拿出那本祖传笔记,再次翻到记载“蝉蜕之息”的残页,盯着那断掉的关键部分,眉头紧锁。
“运转之法,首重静心……意守……引气循……任督……”
“可御……驱邪……然不可持久……”
“玉髓为引,魂契为桥……方可……”
静心、意守,他已经在尝试,但进展缓慢。引气循任督,他知道任督二脉是道家修炼的关键脉络,但具体如何引导“蝉蜕之息”去循环?完全没有头绪。没有正确的方法,强行尝试,很可能像上次对付红衣小女孩一样,消耗巨大且效果不彰,甚至可能损伤自身。
“玉髓为引,魂契为桥”。玉蝉已碎,但碎末尚在。阿芷已逝,但那枚印章和她最后的暗示仍在。这条路,似乎是目前唯一有迹可循的方向。
他拿出那包用油布小心包好的玉蝉碎末,又拿起那枚刻着“守墓人阿芷”的印章。
该如何利用它们?
将碎末吞下去?贴在印章上?还是……像道家画符一样,以自身气息为引,勾勒什么?
每一种想法都显得荒诞而危险。没有前辈指引,没有完整传承,独自摸索这种超凡力量,无异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但“秽祟”的威胁已经显现,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王朗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枚印章上。这是阿芷身份的唯一证明,也是与她那残魂产生过直接联系的物品。
他决定,先从这枚印章入手。
他洗净双手,调整呼吸,努力进入那种“静心”、“旁观”的状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蝉蜕之息”,尝试着导向握住印章的指尖。
他不敢强行冲击,只是让那丝冰凉的气息,如同试探的触角,轻轻触碰着印章冰凉的表面。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王朗以为方法不对,准备放弃时——
那枚一直毫无异状的印章,接触到他指尖那丝“蝉蜕之息”的刹那,内部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沉寂了不知多久的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仿佛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王朗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