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神遗骸的骨爪裹挟着万钧之力拍下,裹挟的污秽星辉与暗紫色魂火将王朗身周的空气都染成了死亡的色泽。
更恐怖的是那股来自远古的精神冲击。那不是简单的恶意,而是混杂了星辰陨落的悲恸、神明堕落的疯狂、以及亿万年囚禁的怨毒。这股意念如渊似海,王朗只觉自己的识海正在被一股污浊的洪流冲刷——那些被巫神吞噬的星辰临死前的哀鸣、那些被污染的生灵最后的诅咒、以及巫神自身在堕落边缘的疯狂呓语,全都化作了直击灵魂的利刃。
“放弃吧……与我合一……见证星辰的终末……”
一个沙哑而威严的声音在王朗心底响起,那不是巫神的残魂在说话,而是这股精神冲击中蕴含的本源意念在侵蚀他的意志。
王朗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暂时清醒。《蝉蜕涅盘经》全力运转,将识海中翻涌的杂念剥离冻结。他能感觉到这门来自星枢令的传承正与巫神的污染激烈对抗——前者要蜕去杂念明见本心,后者却要将万般污秽强行灌注。
但时间不多了。骨爪已至头顶三尺!
在后方缠斗的“山魈”目眦欲裂,却无法突破影月成员的围堵。其他队员也在苦战,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王朗的瞳孔中,星璇疯狂旋转。电光石火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既然无法同时抵御精神冲击和物理攻击……
那就以精神冲击为薪柴,点燃反击的火焰!
他不再抵抗那涌入识海的污秽意念,反而主动张开意识,以《周天星辰引》为通道,将这些怨毒、疯狂、悲恸的意念尽数引入体内星辰之海!
“轰——!”
星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纯净的星辉与污秽的意念疯狂对冲,每一次碰撞都让王朗的灵魂剧烈震颤。七窍中渗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星辉与神魂交融后的精华在流失。
剧痛!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星枢令在怀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固着濒临崩溃的星辰之海,并以自身本源疯狂净化那些入侵的污秽。
这是一个刀尖上的赌局——用自身为容器,净化巫神的精神污染,再以净化后的力量反击!
骨爪已至头顶一尺!劲风压得王朗骨骼咯咯作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朗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剑,向上点出。目标不是骨爪,而是骨爪上那团跳动的暗紫色魂火——那是巫神残魂与星枢令碎片融合后形成的核心!
指尖没有璀璨星辉,只有一缕混沌色的火焰。那是他强行引导精神冲击与星辰之海对冲时,在毁灭与新生边缘诞生的一丝异种能量——非生非死,既有星辉的纯净,又带着净化怨念后的凛然,还有一丝《蝉蜕涅盘经》剥离万相后的本质真意。
《周天星辰引》禁忌篇·星烬!
取其焚尽一切余烬之意!
“焚!”
沙哑的低吼中,那缕混沌火焰没入暗紫色魂火的核心。
起初的刹那,什么也没发生。
巫神骨爪继续下压,王朗脚下的祭坛石板寸寸龟裂。
影月祭司脸上露出狞笑。
下一秒——
魂火中,那枚被污染的星枢令碎片猛地一震!它感受到了同源本体的召唤,更感受到了那缕混沌火焰中蕴含的、与它此刻污秽状态截然相反的“净化”与“回归”真意!
“嗤——!”
仿佛冷水浇入滚油,暗紫色魂火瞬间沸腾!不是膨胀,而是向内坍缩!魂火中的污秽在混沌火焰的灼烧下迅速消解,露出碎片纯净的本来面目。
“不!!!”
巫神遗骸发出凄厉的尖啸,那不再是精神冲击,而是残魂濒临消散的本能哀嚎。骨爪上的力量如退潮般消散,在距离王朗头顶仅三寸处硬生生停住。
王朗趁势喷出一口污血——那是净化精神冲击后残留的杂质。他身形踉跄后退,右手星枢令高举,与魂火中那枚碎片产生共鸣。
“归来!”
一声厉喝,碎片挣脱魂火束缚,化作流光没入王朗胸口。
两枚碎片相融的刹那,更加完整、更加浩瀚的星辰本源反馈而来。王朗干涸的星辰之海迅速充盈,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本卡在瓶颈的《周天星辰引》心法轰然突破,对星辰之力的掌控踏入全新境界。
而失去碎片支撑,巫神遗骸的魂火再也无法维持,发出一声满含不甘的尖啸后轰然爆散!
冲击波将祭坛顶端的骸骨震得四分五裂。那些漆黑骨骼在失去魂火与污染星辉的支撑后,迅速腐朽风化,化作漫天飞灰。
“不——!!!”
主持仪式的影月祭司发出绝望嘶吼。仪式反噬下,他周身的阴影之力失控倒卷,整个人如同被抽干般迅速干瘪下去。
祭坛下方,其他影月成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随即被反噬的仪式力量冲击得人仰马翻。
“就是现在!突围!”山魈当机立断。
队员们士气大振,趁势发起反击。失去了巫神遗骸的威慑和祭司的指挥,影月成员很快溃不成军。
王朗站在祭坛废墟中,感受着更加完整的星枢令在怀中有力地跳动。两枚碎片融合后,令牌上的星图更加清晰,指引之力也越发明确——下一处碎片的位置,在东海方向,一个名为“归墟之眼”的地方。
但他心中并无喜悦。刚才那一战太过凶险,若非在绝境中领悟出“星烬”,此刻化为飞灰的就是他自己。
而且……
王朗抬头望向祖洞深处。巫神遗骸虽然崩解,但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并未完全消散。影月在此经营多年,绝不止这一处布置。
更重要的是,星枢令碎片为何会散落各地?巫神又为何会堕落?归墟之眼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个个谜团在心头萦绕。
“王朗,没事吧?”山魈走过来,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神情振奋。
“没事。”王朗摇头,将一枚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递过去,“队长,你的伤……”
“小意思。”山魈接过丹药吞下,“这次多亏了你。没想到星枢令的威力如此惊人。”
“我也没想到。”王朗苦笑。刚才那一击抽空了他大半力量,现在想想都后怕。
队员们很快结束了战斗。影月成员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满地狼藉。
海东青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从祭司身上搜出的皮质卷轴:“有发现。这上面记载了影月在此的部分计划——他们想以巫神遗骸为媒介,接引某种‘深渊意志’,污染整条南疆龙脉。”
王朗接过卷轴细看,越看越心惊。卷轴中提到,星枢令碎片是“钥匙”,可以打开通往某些古老之地的门户。影月想用污染后的碎片,扭曲这些门户,接引他们信奉的“深渊之主”降临。
“疯子。”山魈啐了一口。
“他们信奉的到底是什么?”猴子忍不住问。
卷轴没有明说,只以“深渊凝视”代称。但字里行间透出的疯狂与虔诚,令人不寒而栗。
王朗收起卷轴,看向祖洞更深处:“此地不宜久留。影月主力虽去,但难保没有后手。我们得尽快离开。”
众人点头。这次任务虽然惊险,但成功摧毁了巫神遗骸,夺回了星枢令碎片,还获取了重要情报,已经超出预期。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王朗怀中的星枢令突然微微震动。
不是指向东海,而是指向祖洞深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本质与星辰之力同源的波动,从那个方向传来。不是巫神的污秽,也不是影月的阴影,而是……一种古老、枯寂、仿佛星辰死亡后残留的余韵。
“那里……还有东西。”王朗沉声道。
山魈与他对视一眼,果断下令:“去看看。小心行事。”
众人沿着星枢令指引的方向前进。越往深处走,人工开凿的痕迹越少,天然溶洞的地貌越发明显。洞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古老的壁画,描绘着先民祭祀星辰、膜拜天象的场景。
壁画中,星辰被描绘成有意识的存在,它们降下恩泽,也带来灾劫。而先民中有一群特殊的人——他们被称为“观星者”,能与星辰沟通,借用星辰之力。
其中一幅壁画格外引人注目:一位观星者手持令牌(形制与星枢令有七分相似),站在高山之巅,令牌指向天空,天空中群星响应,降下一道光柱。
壁画下方有古老的文字,海东青辨认后翻译道:“星路开启,天人之契。持令者通天地,执钥者镇幽冥。”
“星路?”王朗心中一动。星枢令中那幅不断完善的星图,难道就是所谓的“星路”?
继续前行,洞穴尽头出现了一扇石门。石门紧闭,上面刻满了星辰图案,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与星枢令完全吻合。
王朗取出令牌,迟疑片刻,按入凹槽。
“咔哒”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约莫三丈见方。石室中央没有祭坛,只有一个石台,台上摆放着一具盘膝而坐的骸骨。
骸骨早已风化,但从姿态看,生前是安然坐化。骸骨身上披着一件残破的衣袍,衣袍的样式与壁画中“观星者”所穿类似。
最引人注目的是,骸骨双手捧着一枚玉简。
王朗走上前,小心拿起玉简。玉简入手温润,表面刻着细密的星纹。他分出一缕心神探入其中——
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这是一位古代观星者留下的遗言。他自称“璇玑”,是最后一代观星者传人。玉简中记载了观星者一脉的兴衰,以及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远古时期,天地间确实存在“星路”——那是连接不同世界、不同维度的通道。观星者一脉的使命,就是维护星路畅通,确保星辰之力在各方世界正常流转。
但一场浩劫改变了这一切。玉简中没有详细描述那场浩劫,只称之为“天倾之祸”。浩劫中,星路崩塌,星辰陨落,无数世界失去联系。观星者一脉死伤殆尽,星枢令也碎裂散落。
璇玑是浩劫后的幸存者,他穷尽一生寻找碎片,试图重连星路。但最终只找到两枚,自身也因旧伤复发,坐化于此。
玉简最后,璇玑留下警告:
“星路崩而邪祟生。有域外之魔窥伺空缺,欲借断途降临。吾感应东海有异,疑为断口之一,名曰‘归墟之眼’。后世若得星枢,当慎之又慎。重连星路或可补天,若被邪魔所趁,则万劫不复。”
信息到此为止。
王朗退出心神,面色凝重。
“怎么了?”山魈问。
王朗将玉简内容简要说明。众人听后,皆沉默不语。
原来星枢令背后,牵扯着如此巨大的秘密。重连星路,补全天道?这听起来如同神话传说。
但巫神遗骸、影月组织的存在,又证明了这世界确实有超乎想象的力量在暗流涌动。
“归墟之眼……”王朗喃喃道。星枢令指引的方向,与璇玑的警告完全吻合。
那里既是下一枚碎片所在,也可能是一个断裂的星路缺口,更是域外邪魔可能降临的通道。
山魈拍拍他的肩膀:“兵来将挡。既然星枢令选择了你,说明你注定要面对这些。我们会陪你走下去。”
王朗心中涌起暖意,重重点头。
离开石室前,众人对璇玑的遗骸恭敬行礼。这位古代的先驱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在为后世铺路,值得尊敬。
返回地面的路上,王朗一直在消化今日所得。
星枢令更加完整,对星辰之力的掌控也更进一步。但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重连星路,对抗域外邪魔,这些听起来都像是救世主的使命。
而他,只是一个偶然得到传承的普通人。
“在想什么?”山魈问。
“在想……我能不能担起这个责任。”王朗实话实说。
山魈笑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也这么想过。但后来我明白了——责任不是你想不想担,而是当它落到你肩上时,你能不能挺直腰杆。”
他顿了顿,看向洞外透进来的天光:“这世上没有天生的英雄,只有被迫站出来的人。重要的是,站出来后,不后悔。”
王朗若有所思。
走出祖洞,天已破晓。晨光洒在连绵的南疆群山上,万物苏醒。
王朗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怀中的星枢令传来的温热指引。
东海,归墟之眼。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走下去。
不仅为了寻找碎片,重连星路。
更为了那些并肩作战的队友,为了这片值得守护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