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接天连地的水龙卷,如同末日降临的号角,在鲲鹏舟后方疯狂扩张。血月独眼在水幕中若隐若现,每一次眨眼都让整片海域的光线明灭不定。更可怕的是,水龙卷所过之处,海水被染成暗红色,无数海洋生物的尸体翻涌上浮——它们的生命力被瞬间抽干,化作养料涌入巨兽体内。
“它越来越近了!”岩罕趴在船尾,脸色煞白,“照这个速度,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追上我们!”
鲲鹏舟已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船首明珠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两侧翼状结构完全展开,整艘船几乎是贴着海面飞行,激起数十丈高的白色浪花。但在那道横跨天地的水龙卷面前,这点速度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王朗站在船头,手中紧握镇魂铁与定海珠。两件上古奇物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镇魂铁冰冷死寂,定海珠温和磅礴——却在混沌星元的调和下,与他体内的星辉、龙元形成一种微妙的共鸣。
“不能这样逃下去。”山魈沉声道,“那东西的恢复速度太快了。你们看,它之前被龙王和璇玑前辈留下的力量所伤,但现在气息反而比在幽冥海沟时更加强盛。”
的确。水龙卷中心,血月独眼的轮廓越发清晰。那是一只怎样的眼睛啊——瞳孔中仿佛有无数世界在崩塌,眼白处爬满黑色血管般的纹路,每一次转动都散发出令人神魂颤栗的恶意。
“它在吞噬沿途的一切生机。”海东青盯着检测仪器,声音发颤,“不仅仅是海洋生物。海水中的灵气、空气中的能量粒子,甚至……连光线都被它吸收了。这样下去,它只会越来越强,我们却越来越弱。”
王朗闭目感应。星枢令中,那幅融合了龙、星、龟三相的星图缓缓展开。通过这幅星图,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巨兽的状态——
“它不是单纯的生物。”王朗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它是……怨念、魔气、上古战死者残魂的聚合体。幽冥海沟的封印不仅仅是为了镇压它,更是为了隔绝它与外界的联系。现在封印破了,它可以通过吞噬生机无限成长。”
“你的意思是……”猴子咽了口唾沫,“它会一直追着我们,直到把整个东海都吸干?”
“不只是东海。”王朗指向远方,“你们看天空。”
众人抬头,这才发现,头顶的天空正在变得黯淡。不是乌云遮蔽,而是光线本身在减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太阳的光芒。
“它连星辰之力都能吞噬。”王朗脸色凝重,“如果再让它吞噬下去,恐怕整个星球的生机都会被它抽干。”
“那怎么办?”岩罕急了,“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总不能等死吧!”
短暂的沉默。
山魈突然看向王朗:“你刚才说,它是怨念、魔气、残魂的聚合体……那它有没有弱点?”
“有。”王朗点头,“这种聚合体最怕的就是……净化。但它的体量太大了,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就像想用一杯水扑灭森林大火。”
“如果……不是我们呢?”海东青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你们还记得龙王和璇玑前辈留在星枢令、定海珠中的力量吗?那两道金光,能伤到它的眼睛。”
他快速操作检测仪器,调出刚才的数据:“虽然只是暂时击退,但证明了上古级别的力量对它有效。如果我们能找到更多上古遗物,或者……唤醒更多上古存在留下的力量呢?”
“来不及了。”山魈摇头,“半个时辰,我们上哪儿找?”
“有一个地方。”王朗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补天石所在之处——蓬莱仙岛。”王朗摊开手掌,星枢令浮现,“令牌的星图中,蓬莱仙岛被标注为‘上古遗民最后的庇护所’。璇玑前辈的玉简中提到,那里沉睡着观星者一脉的至宝,以及……一些上古时期被封印的强大存在。”
他看向西方:“蓬莱仙岛就在幽冥海沟和归墟之眼之间,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那里最近。如果全速前进,或许能在被追上之前抵达。”
“但蓬莱仙岛……”海东青皱眉,“传说那地方有进无出。所有寻找仙岛的人,要么迷失在迷雾中,要么再也没有回来。”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钥匙’。”王朗举起星枢令与定海珠,“观星者传承,就是打开蓬莱大门的钥匙。而且……”
他看向手中的镇魂铁:“我有预感,这三件东西,在蓬莱仙岛会派上大用场。”
山魈深吸一口气,一拳捶在船舷上:“赌了!改变航向,全速前往蓬莱仙岛!”
鲲鹏舟在海上划出一道急转的弧线,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船后,水龙卷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意图,速度骤然加快,与船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三百里、两百里、一百里……
血月独眼中,开始有暗红色的光束射出。那些光束扫过海面,海水瞬间沸腾蒸发;扫过天空,云层被撕裂出黑色的裂痕。
第一道光束擦着鲲鹏舟的船尾掠过。
“嗤——!”
船尾的防护阵法瞬间过载,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船身剧烈摇晃,甲板上被烧出一道焦黑的痕迹,深达寸许。
“太快了!”猴子死死把住舵盘,“这样下去,到不了蓬莱我们就被击沉了!”
王朗咬牙,转身面向追来的水龙卷。
他不能再用之前的方法——净化那些被污染的亡魂,对这只聚合体巨兽来说只是挠痒痒。必须用更强大的力量,拖延它的速度。
心念一动,星图在背后完全展开。
这一次,星图不再是虚影,而是近乎实质的存在。青龙、星君、玄龟三相同时显化,混沌星元如星河般流淌其间。三件上古奇物——星枢令悬浮在星君手中,定海珠镶嵌在青龙颔下,镇魂铁背负在玄龟壳上。
“以我之名,引周天星斗之力。”
王朗双手结印,口中念诵着璇玑玉简中最古老的咒文。
“东方青龙,司掌生机。”
青龙虚影仰天长吟,口中喷出青色水光,化作漫天甘霖洒向鲲鹏舟。船尾被烧焦的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防护阵法重新稳定。
“北方玄武,司掌防御。”
玄龟虚影低吼,背上的镇魂铁亮起暗红光芒。一道无形的屏障在船后展开,第二道射来的暗红光束撞在屏障上,激起漫天火星,却没能穿透。
“中央星君,司掌攻伐。”
星君虚影抬手,星枢令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纯粹的星辉,而是融合了混沌星元的灰白色光束,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射向水龙卷中心的那只血月独眼。
光束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
血月独眼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它闭上眼睑,眼皮上浮现出无数怨魂哀嚎的面孔,层层叠叠,形成一道魂盾。
灰白光束撞在魂盾上。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世界根基被撼动的低沉嗡鸣。魂盾层层碎裂,每碎裂一层,就有无数怨魂解脱消散。光束最终穿透了七层魂盾,在第八层前耗尽能量。
但这一击,让水龙卷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血月独眼再次睁开时,眼中多了一丝忌惮,以及……更深的贪婪。
“星枢令……定海珠……镇魂铁……”
“还有……混沌之力……”
“都是……本王的……”
巨兽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狂喜——仿佛饥渴了万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它不再保留。
水龙卷轰然炸开,露出巨兽真正的本体。
那是一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怪物——身躯似龙,长逾千丈,每一片鳞甲上都镶嵌着一张痛苦的人脸;头颅似蛇,血月独眼高悬额间,下方是布满利齿的巨口;背生九翼,每一翼都由无数锁链交织而成,翼尖挂着残破的旌旗与战鼓。
这才是幽冥镇守者的完全形态!
它九翼齐振,速度暴涨数倍,几乎是瞬间就追到了鲲鹏舟后方五十里处!
“完了……”岩罕一屁股坐倒在地,“这还怎么打……”
但王朗却笑了。
“终于……露出真身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巨兽在幽冥海沟被封印万年,虽然吞噬生机恢复力量,但它的本体早已与海沟的怨气、魔念、阵法锁链融为一体。现在它主动脱离水龙卷的掩护,展露本体,就意味着……
它不再是无懈可击的聚合体,而是一个有着明确弱点的存在。
“海东青!”王朗喝道,“分析它九翼的构造!那些锁链,是不是幽冥海沟封印阵法的一部分?”
海东青如梦初醒,连忙操作仪器。片刻后,他激动地喊道:“没错!那些锁链上残留着阵法的波动!虽然被它炼化成了翅膀,但本质上还是封印它本体的枷锁!”
“所以如果我们能破坏那些锁链……”猴子眼睛亮了。
“就能重新引动封印的力量,将它暂时禁锢!”王朗接话,“不需要太久,只要够我们抵达蓬莱仙岛就行!”
计划形成。
但如何破坏那些锁链?
巨兽的九翼每一翼都有数百条锁链交织,每一条锁链都粗如水桶,上面缠绕着浓郁的魔气。寻常攻击,恐怕连一条都斩不断。
“用这个。”王朗摊开手掌,混沌星元在掌心凝聚成一柄灰蒙蒙的长剑。
剑身透明,仿佛由雾气构成,却散发着一种“消解万物”的气息。
“混沌星元可以分解一切形式的能量,包括魔气、怨念、乃至阵法结构。”王朗看向众人,“但以我现在的力量,最多只能斩断三翼。而且一旦出手,我就会完全暴露在它的攻击范围内。”
“我们来掩护你!”山魈拔出长刀,刀身上浮现出龙鳞般的纹路——那是龙王龙元潜移默化的影响,“猴子、岩罕,你们负责干扰它的视线!海东青,计算它翅膀的弱点位置!”
没有时间犹豫了。
巨兽已经追到三十里内,血月独眼中开始凝聚恐怖的能量波动——这一次,它要一击必杀!
“就是现在!”
王朗纵身跃出鲲鹏舟,身化流光,直扑巨兽左翼!
几乎同时,山魈、猴子、岩罕从三个方向发起佯攻。刀光、火焰、还有岩罕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一把符箓(这货居然还藏了私货!),劈头盖脸砸向巨兽的头颅。
巨兽发出一声不屑的嘶吼,九翼中的三翼轻轻一扇,就将所有攻击拍散。
但它没有注意到,一道灰蒙蒙的剑光,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左翼的根部。
“斩!”
王朗双手握剑,混沌星元全力爆发!
灰蒙蒙的剑光划过锁链,没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只有一种仿佛冰块落入热油的“嗤嗤”声。锁链表面的魔气迅速消解,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金属本体。剑光切入金属,如切腐木,一条、两条、三条……
左翼的九条主锁链,被一剑斩断六条!
巨兽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左翼瞬间失衡,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一个踉跄。但它反应极快,右翼猛地一扇,无数锁链如毒蛇般射向王朗!
“小心!”山魈惊呼。
王朗早有准备,星图在身后展开,玄武虚影显化,镇魂铁放出暗红光芒,形成一道龟甲状的屏障。
“铛铛铛铛——!”
锁链撞击在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屏障剧烈晃动,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但终究没有破碎。
趁此机会,王朗剑光再起,斩向右翼!
这一次,巨兽有了防备。血月独眼中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光束,直取王朗眉心!
这一击若是击中,别说王朗,就是一座山也会被瞬间洞穿!
千钧一发之际,定海珠自动飞起,挡在王朗身前。
碧蓝光芒大盛,化作一片浩瀚的海市蜃楼。暗红光束射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但定海珠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显然消耗巨大。
王朗抓住这宝贵的间隙,灰蒙蒙剑光横扫,右翼的七条主锁链应声而断!
巨兽发出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翻滚,剩下的七翼疯狂舞动,掀起滔天巨浪。
就是现在!
王朗正要斩向第三翼,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混沌星元消耗过度了。
他咬牙,强行提起最后的力量,剑光斩出。
但这一剑,只斩断了第三翼的三条锁链。
“不够……”王朗心中一沉。
九翼断了十五链,还剩十二链。封印的力量虽然被引动,但不足以完全禁锢巨兽。
果然,巨兽在最初的慌乱后,很快稳住了身形。剩下的十二根主锁链依旧牢牢连接着它的身体,封印的力量只能让它动作迟缓,无法定身。
血月独眼中,杀意沸腾。
“凡人……你该死……”
它不再保留,九翼中剩下的所有锁链同时射出,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要将王朗和整艘鲲鹏舟一同绞杀!
这一次,避无可避。
王朗苦笑,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但就在这时——
远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片迷雾。
雾中,有仙山的轮廓若隐若现。山巅有琼楼玉宇,山腰有飞瀑流泉,山脚有桃花烂漫。
蓬莱仙岛,到了。
更神奇的是,仙岛周围的迷雾自动分开,露出一条笔直的通道,直通岛心。
通道尽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持令者,登岛。”
“此地,禁杀伐。”
话音落下,巨兽射出的所有锁链,在触及迷雾边缘的瞬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纷纷弹回。
血月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它死死盯着那片迷雾,又看向王朗,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转身逃向深海。
危机,暂时解除了。
王朗松了口气,眼前一黑,从空中坠落。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山魈等人驾船冲来接住他的身影,以及……
迷雾中,一位白发白须、手持拂尘的老道,正含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