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先是稀疏几滴,很快就变成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瓦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林若念被雨水打了个措手不及,头发和肩头瞬间湿了一片,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你先下梯子。” 尹灏立刻起身,挡在林若念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替她遮了些雨,“抓稳扶手,慢慢下,我在后面护着你。”
林若念点点头,连忙蹲下身,顺着梯子往下爬。
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像一道水帘,她的手被雨水打湿,抓着扶手时有些打滑,好在尹灏在后面一直托着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总算有惊无险地爬回了地面。
等尹灏爬下来时,模样就狼狈多了,他为了给林若念挡雨,又落在后面,浑身都被雨水淋透,青布长衫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连脸上都挂着水珠,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林若念看着他湿透的模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尹兄,都怪我,害你淋了这么多雨。”
“没事,我身体好,不怕淋。” 尹灏摆摆手,拉着她快步往自己卧房走,“快进去,雨太大了,别处也不方便。你衣服湿了大半,得赶紧换下来,不然要着凉的。”
他推开门,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两件长衫,一件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新衫,边角绣着淡竹纹,另一件是他常穿的素色旧衫,“这新的你先穿,我穿这件旧的就行。咱们在房里分开换,你去屏风后,我在这边,这样也方便些,省得来回跑着受凉。”
林若念愣了愣,看着尹灏坦然的模样,脸颊微微发烫,却也知道他说得在理。
外面雨势这么大,再跑去堂屋换衣,难免又要淋雨。
她接过新衫,小声道:“多谢尹兄,那…… 我去屏风后了。”
房间角落立着一架旧木屏风,上面画着简单的山水图,正好能挡住视线。
尹灏点点头,转身背对着屏风,开始脱湿透的青布长衫。
林若念快步走到屏风后,刚要解自己的衣扣,就听到身后传来衣物落地的轻响,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却不小心没拿稳,尹灏的新衫“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起身时不小心撞了屏风一下,屏风轻微晃动,她下意识抬头去扶,眼角余光正好越过屏风缝隙,扫到尹灏的侧影。
他的肌肤透着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光线下看去,细腻得像上好的冷白釉。
肩背的线条利落而清晰,仿佛工笔画中一气呵成的山峦轮廓。
腰身劲瘦,没有丝毫赘肉,随着他的动作,腹部那些收紧的肌肉线条便若隐若现,完全看不出是常年伏案的书生。
就在这时,尹灏正好转头拿干衣,两人的目光透过屏风缝隙撞了个正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林若念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涌上头顶,脸颊像被烈火燎过般瞬间蒸腾起骇人的热度。
她慌忙垂下头,试图掩饰那几乎要熟透的脸庞,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新衫,口中一叠声地嗫嚅着:“对、对不起!我……我绝非有意,我马上就去换!”
尹灏也有些窘迫,连忙转回头,拿起干衫挡住自己,咳嗽一声:“没事,是我没注意避开。你…… 你别慌,慢慢换。” 他虽这么说,手指却有些慌乱地系着衣扣。
屏风后的林若念心跳得飞快,一边换衣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林若念,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偷看人家,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转念一想,长这么大,她还真没见过男子光着的身子,尹灏算是第一个,身材还真不错啊……
她甩甩头,把这些荒唐念头抛开,换上尹灏的新衫,衣衫尺寸比她平时穿的大挺多些,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裹在身上却暖融融的。
等两人都换好衣出来,雨势已经小了些。
尹灏看着她穿着自己新衫的模样,笑着道:“这衣服虽大了,倒也衬你。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把湿衣服拿去烘干,一会儿就能穿了。”
尹灏拿着林若念的湿衣服刚走到馄饨摊,棋竹看到尹灏手里的湿衣服,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接过:“尹公子,您快歇着吧,这烘衣服的活儿交给我就行,您刚淋了雨,可别再累着了。”
尹灏愣了愣,看着棋竹熟练地将湿衣服展开,搭在上方的竹架上,还细心地调整着距离,避免烤坏布料:“多谢棋竹,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棋竹笑着摆手,“您照顾我们家公子,这点小事算什么。您快进去陪我家公子吧,这里有我呢。”
尹灏点点头,转身返回堂屋。
此时林若念正坐在堂屋的木桌旁,手里捧着新烧的热乎的粗茶,见尹灏进来,两人都有些尴尬,林若念起身从布包里取出锦盒。
她将锦盒递尹灏,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尹兄,今日跟你一起选书、聊天,让我感到十分痛快。这是我在中秋灯会上赢得的礼品,希望你不嫌弃,能收下。”
尹灏有些意外,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瞬间愣住了,里面放着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都是上等的质地,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连忙合上锦盒,将其推回林若念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局促:“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般好的文房四宝,你自己留着用才合适。”
“我学问不高,留着它们也发挥不了什么用处。” 林若念又把锦盒推回去,眼神认真,“尹兄你才思敏捷,又爱读书写字,这些东西在你手里,才能真正派上用场,不至于被我霍霍了,你就收下吧。”
林若念担心尹灏还是推辞,小小的威胁到:“不收下就是没真心把我当朋友,” 她说着,还轻轻按住尹灏的手,不让他再拒绝。
尹灏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锦盒里的文房四宝。
他寒窗苦读多年,一直用着最低劣的笔墨纸砚,从未想过能拥有这样贵重的文房四宝。
更让他感动的是,林若念不仅不轻视他的家世,还这般真心待他,将如此珍贵的礼物赠与他。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锦盒,拱手道:“多谢李兄厚赠,这份心意,我记下了。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李兄尽管开口。”
林若念笑着点头:“咱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坐在堂屋闲聊了片刻,就见棋竹提着烘好的男装走进来:“公子衣服烘干了,您快换上吧。”
林若念接过衣服,走进尹灏卧房换回自己的锦袍,出来时,尹母也收拾好馄饨摊,走进堂屋。
尹母看着林若念,笑着挽留:“李公子,这都快到晚饭时辰了,不如就在家里吃了晚饭再走?我去买些菜,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也尝尝我的手艺。”
林若念心里一暖,却还是笑着推辞:“多谢伯母好意,只是我出来大半天了,家里人肯定会担心,今日就不留下来吃饭了,改日我再来看您和尹兄。”
尹母见她坚持,也不再强求,只是拉着她的手叮嘱:“那路上一定要小心,有空常来啊。”
尹灏也跟着说道:“我送你们到巷口吧。”
林若念点点头,与尹母道别后,跟着尹灏、棋竹一同往外走。
瑞王回到府中,就让封玉去丞相府送拜贴。
封玉捧着烫金拜帖,骑马来到丞相府门前,他翻身下马时,特意理了理衣摆。
出发前瑞王虽只淡淡提了句 “送拜帖邀丞相府林氏兄妹过府”,可那话里藏着的对林若念小姐的在意,他这贴身侍卫怎会看不出来,今日可得多留意些消息才是。
将缰绳递给门房,封玉双手递上拜帖,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活络:“这是瑞王殿下亲嘱送来的拜帖,邀若风公子与若念小姐明日过府听琴品茗。府中新得一位厨子,据说擅长做江南小食,想来林小姐许是喜欢,特意交代务必邀上二位。”
他特意加重林小姐许是喜欢几字,眼角余光还扫着门房的神色,想从对方反应里多探些口风。
门房连忙接过拜帖,弓着腰回话:“多谢封侍卫跑一趟,我家公子一早就去了校场,说是今日有实战操练,估摸着傍晚才能回,小的一定把拜帖好好收着,等他回来第一时间呈上去。”
封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配剑,状似随意地往府内望了望,又问:“那林小姐呢?莫不是也出门了?殿下还说,若小姐在府,正好问问她喜欢什么茶点,明日好提前备好。”
这话问得巧妙,既像是替瑞王操心,又不着痕迹地打探行踪。
门房不敢怠慢,仔细回想片刻才回道:“回封侍卫,小姐辰时刚过就带着棋竹姑娘出门了,小的早上在侧门当值,给小姐开门时,还见棋竹姑娘提着个布包,像是要去什么地方。小的问过伺候小姐的琴兰,琴兰也只说小姐没交代去向,只说傍晚前回来。”
封玉心里立刻记下关键信息,笑着谢过,又寒暄两句,才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