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搀着林若念缓步穿过回廊,青石板路两侧盛放着南约独有的格桑花,风过时绛紫嫣红簌簌摇曳。
林若念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指节无意识攥紧绢帕,忍不住试探着问:“二皇子…… 平时都这么忙吗?”
丫鬟脚步微滞,垂首时鬓间珠花都不曾晃动,语气却依旧恭敬:“姑娘,二皇子的事,奴婢不太清楚,您要是有疑问,还是亲自问问吧。”
林若念见她不肯多说,眼尾扫过远处重峦,又换了个角度试探:“那这地方总该有个名号?我们是在南约国内吗?”
这次丫鬟直接停下脚步,裙裾旋出个规整的圆弧:“姑娘恕罪。”腰佩禁步纹丝不动,“殿下有令,不该问的莫问,不该说的...”
话说到这份上,林若念也明白,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信息,只能点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一间气派的书房门口。
书房门是紫檀木打造,门上雕刻着静思二字,门口守着两名士兵,见她们过来,其中一人上前通报。
片刻后,门内传来南宫耀的声音:“让她进来。”
丫鬟扶着林若念走进书房,立刻躬身行礼:“殿下,姑娘带来了。”
说完便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林若念抬眼望去,书房宽敞明亮,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上面堆着不少卷轴。
南宫耀慵懒地靠在紫檀木雕花椅中,月白锦袍上的银丝流云在光影间浮动。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狼毫笔,笔尖的墨汁将滴未滴。
“李岑?”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丞相府的一名小厮?”目光在她身上流转,看着女儿身的林若念。
他刻意加重了小厮两个字,眼神里满是了然,猜到了她之前的身份是假的。
林若念暗暗咬牙:果然,这厮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面上却绽开恰到好处的笑意:“二皇子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绕着弯子打趣民女。”
她屈膝行礼,裙裾在地上铺开柔和的弧度。
南宫耀缓缓起身,踱步至她面前。他伸手挑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在指间缠绕:“打趣?本王可没这个闲情逸致。”
他伸手,指尖轻轻划过林若念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一个小厮,能被瑞王带在身边,,还能隐瞒女儿身混进军营,你觉得,我会信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厮?”
林若念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镇定:“二皇子,我承认,我之前隐瞒了女儿身,是怕在军营里不方便。但我确实只是一个下人,跟着瑞王殿下,也只是因为略懂医术,能帮着处理些轻伤,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
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绝不能暴露自己与丞相府的真实关系,更不能让南宫耀知道她是丞相的外孙女。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贵重,定会将她当成要挟铄金王朝的人质,到时候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算不上重要人物?” 南宫耀嗤笑一声,转身走到书架旁,拿起一卷卷轴,“镇南营为了找你,出动士兵对周边山林展开大规模盘查,瑞王更是亲自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觉得,一个普通的下人,能让瑞王这么重视?”
林若念心头猛地一跳,没想到瑞王竟为了找她做了这么多事。
她面上却故作淡然,纤指捋了捋袖口不存在的皱褶:“二皇子说笑了。瑞王殿下素来体恤下属,不过是怕我这般弱质女流在山野间遭遇不测,这才多派了些人手。再说我在军营这些日子,与将士们相处融洽,他们顾念同袍之谊,这才格外关照几分,他们也只是担心我的安危,并非我有多重要。”
她刻意将话说得轻描淡写,恨不得把自己说成是军营里最无足轻重的存在。毕竟在这位喜怒无常的南约二皇子面前,越是显得有用,就离鬼门关越近。
南宫耀眸中的玩味渐渐沉淀成审视,指尖在案几上不紧不慢地叩击:“倒是张巧嘴。”
话音未落,他突然旋身掠向墙边剑架。
寒光乍现间,剑锋已贴上林若念纤细的脖颈,冰冷的剑气激得她肌肤战栗,剑刃微微下压,刺骨的寒意混着隐约痛楚直冲头顶。
“本王再问最后一次,”他俯身逼近,吐息如冬夜寒霜,“你与瑞王,究竟是何关系?若再有半字虚言...”剑锋轻转,一缕青丝飘然落地,“这满地朱砂,想必衬你得很。”
林若念只觉得后背旧伤突突作痛,冷汗早已浸透中衣。
先前那套说辞既已被识破,再硬撑下去只怕真要她老命了,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那些话本里王爷与美婢的风月戏码。
“铛”的一声,她咬了咬牙,顾不上后背的剧痛,重重跪倒在地,膝行两步拽住对方衣摆,嗓音里淬满了恰到好处的颤意:“殿下明鉴!民女...民女实在不敢再瞒了!”
垂首掩去眸中算计,她将锦裙攥出凌乱褶皱,暗自庆幸往日与瑞王周旋时练就的演技。
再抬头时,已是泪盈于睫,支支吾吾道:“民女原是丞相府洒扫婢女,因...因生得尚有几分颜色,便存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日瑞王过府与公子议事,民女故意在回廊假作跌跤...这才得了王爷的垂怜。”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贝齿轻咬朱唇:“说来惭愧,不过是想仗着王爷一时新鲜,勉强想要混个名分罢了...可是听说瑞王有急事出了京,我在府里被人传了许多闲言碎语,是待不下去了。”
话音未落,晶莹泪珠正好滚落剑锋,在寒铁上洇开淡淡水痕。
林若念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悄悄抬眼去瞧南宫耀的神色,见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这才继续颤声道:“这次……这次我是偷偷从丞相府逃出来的。路上恰巧遇到瑞王殿下要去南约边境,他见我孤身一人实在可怜,又念着几分旧情……加上我略懂些医术,便让我化名李岑,扮作小厮跟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我真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侍女了。”
南宫耀垂眸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蜡黄的脸上流转。
忽然嗤笑一声,剑锋不但没收回,反而又往前逼近半分:“瑞王的口味倒是别致,竟会喜欢这等姿色的黄脸婆?你这谎话,编得未免也太不走心了。”
“不是的!真的不是!”林若念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二皇子明鉴,我这是为了避人耳目,特意用野草汁涂了脸,连着几日不敢好好洗漱,才把脸色弄成这样的。当初在丞相府时……我的肌肤也是很白净的。只要好好养上几日,定能恢复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