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瑞王府,却也是一片灯火未歇。
瑞王孙景瑞坐在书房里,面前的茶早已凉透,他手里捏着一枚珍珠发叉,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那是之前在御花园时,林若念不小心掉落,他悄悄捡回来的。
醒着的时候,他还在为林若念不明确的态度生气,可闭上眼,梦里的场景却让他更添烦躁。
梦里,他竟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林若念穿着他的月白锦袍,坐在床边朝他笑,还主动钻进他怀里撒娇。他心头发热,低头吻住她,正情动时,林若念却突然推开他,站在床边冷冷道:“和你......一点儿也不舒服。”
说完转身就走,任凭他怎么喊都不回头。
“混账!” 瑞王猛地从床上坐起,额角满是冷汗。
窗外的天还没亮,他胸口却憋着一股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他掀开被子下床,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抬桶冷水来!”
侍卫们虽疑惑,却不敢多问,很快就抬来一桶冰冷水。
瑞王二话不说,直接泼在身上,冰凉的水顺着衣袍往下淌,直到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心里的火气才稍稍压下去些。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再难入眠,满脑子都是梦里林若念冷漠的背影。
第二日天刚亮,瑞王就带着封玉去了校场。
往日里他操练虽严格,却还会留几分情面,可今日却像是换了个人,他亲自挑选出校场里最能打的将士,一个个轮流上来和他过招,招式凌厉得不留半分余地。
“出拳!再快点!” 瑞王躲过一名将士的攻击,反手一拳打在对方胸口,那侍卫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胸口直喘气。
下一个将士刚上前,就被他一脚踹在膝盖上,“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封玉站在一旁,看着将士们一个个被打得落花流水,心里暗暗嘀咕,王爷这是把昨天的气全撒在操练上了吧,看来林小姐真是把王爷惹狠了。
直到太阳升得老高,瑞王才停下动作,身上的劲装早已被汗水浸透,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可他眼里的怒火却依旧没完全消散。
他接过侍卫递来的水,仰头灌了大半,目光扫过校场上瘫倒一片的侍卫,沉声道:“今日就到这,明日继续!”
封玉看着王爷这模样,心里默默叹气,看来短期内,这校场的将士们可有得受了,林小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早朝的钟声便比往日更急促几分,五日之期已到。
鎏金盘龙柱下,文武百官按品阶站定,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御史台列顾言之身着青色官袍,手持奏疏,神色沉静地站在前列,显然已备好复命之言。
殿内的空气比往日更凝重,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所有人都在等着猛虎案的最终结果。
皇帝高踞龙椅之上,目光先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在顾言之身上,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顾御史,五日已过,猎场猛虎之事,你可查得明白?”
顾言之闻声出列,手持奏疏躬身行礼,声音清朗有力,传遍整个大殿:“启禀陛下,臣领旨后,即刻率御史台属官前往猎场,核查围场围栏、调取侍卫换班记录,讯问当日清场及值守的御林军、猎户共三十余人,又查验猛虎尸体,最终查明缘由,特来向陛下复命。”
“讲。”皇帝抬手示意,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顾言之展开奏疏,缓缓道来:“臣等查验猛虎尸体时发现,其腹中空空,齿间残留着树皮与草根,可见已多日未进食,处于极度饥饿状态,性情因此格外暴躁。后经查访围场西侧的守林人得知,这头猛虎原栖息于百里外的黑松岭,半月前因山林大火被迫迁徙,一路游荡至猎场附近,潜藏在围栏外的密林中。”
他顿了顿,翻到奏疏的第二页,继续说道:“猎场西侧的围栏因常年风吹雨淋,部分木柱已出现腐朽。事发当日恰逢侍卫换班的间隙,前班侍卫刚撤离,后班侍卫尚未到岗,这猛虎因饥饿难耐,竟发疯般冲撞围栏,腐朽的木柱不堪其力,被生生拍烂出一道缺口,猛虎便由此潜入狩猎区域,最终与太子队伍相遇。”
话音落下,殿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户部尚书忍不住出列道:“陛下,既是围栏腐朽与换班疏漏所致,那便是意外之事,并非有人蓄意作乱,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少官员纷纷点头附和,若真是意外,便无需牵扯出作乱的重罪,朝堂也能少一场风波。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跪地的御林卫统领,语气沉了几分:“围栏腐朽为何不及时修缮?侍卫换班的间隙为何无人值守?这便是你们口中的万全准备?”
御林军总统领连忙叩首,声音带着愧疚:“臣罪该万死!此前虽察觉部分围栏腐朽,却想着秋狩后再集中修缮,未料竟酿成此祸。至于换班间隙,臣为节省人力,未安排衔接值守,是臣考虑不周,恳请陛下责罚!”
顾言之适时补充:“臣核查时发现,御林军近年经费缩减,修缮围栏的奏请已递上三月,却因工部河工急需银两而搁置。侍卫换班制度虽有疏漏,但御林军人手不足也是实情,并非故意玩忽职守。”
皇帝听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缓和了些许。他看向众臣:“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丞相林博彦出列躬身:“陛下,猛虎案已查明是意外,非人为作乱,若再深究,恐伤官员积极性。不如从轻责罚御林卫统领等人,令其戴罪立功,即刻修缮所有围栏,整改侍卫换班制度,同时令工部优先拨付经费,加强猎场安全防护,日后不再出现此类疏漏便可。”
顾言之道:“丞相所言极是,此次虽有惊无险,但也给朝堂提了个醒,凡涉及安全之事,皆不可有半分懈怠。从轻处置以儆效尤,再完善制度,方是长久之策。”
皇帝沉吟片刻,最终点头:“也罢。此事便按众卿之意。”
他看向御林军总统领,语气严厉:“朕免你死罪,但革去你御林军总统领之职,降为副统领,戴罪立功。即日起,猎场所有围栏须在十日内修缮完毕,侍卫换班增设衔接岗,不得再出现间隙。工部即刻拨付经费,若再有延误,朕定不轻饶!”
“臣谢陛下恩典!臣定当尽心整改,绝不再犯!” 御林军总统领连忙叩首谢恩,脸色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皇帝又看向顾言之:“顾御史,此次查案你办得妥当,赏白银百两、绸缎十匹。”
顾言之躬身谢恩:“臣谢陛下赏赐,此乃臣分内之事。”
皇帝最后扫过众臣,声音带着警示:“今日之事,虽以意外了结,但诸位需记取教训。为官者,当以百姓与皇室安危为重,不可有半分侥幸之心。若日后再出现此类疏漏,无论缘由,皆以重罪论处!”
“臣等遵旨!” 百官齐声跪拜,三呼万岁。
内侍唱喏“退朝”的声音响起,皇帝起身转入后殿。
殿内官员们纷纷松了口气,相互议论着散去。这场牵动人心的猛虎案,终究以意外收尾,虽有小惩,却未掀起大的波澜,也算圆满。御林军总统领等人的教训,也让众臣暗自警醒,往后凡涉及安全之事,再也不敢有半分懈怠了。
京城校场的高墙,林若风已换上一身玄色劲装,腰束玉带,手持长枪站在凌云卫的操练场上。
他的伤已痊愈,此刻迎着风活动筋骨,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少年人的利落与劲道。
这几日被母亲按在浩然轩养伤,可把他憋坏了,如今伤一好,便迫不及待地往禁卫军凌云卫的操练场赶,一心想早点跟上操练,为日后去边境做准备。
“林公子,您来了!” 凌云卫的几名士兵见了他,纷纷笑着迎上来。
前几日猎场斩杀猛虎之事早已传遍禁军,林若风以文臣之子的身份,却敢与猛虎对峙,还协助太子、瑞王制服凶兽,让不少将士都对他心生敬佩。
正说着,一道沉稳的身影从操练场东侧走来,凌云卫中郎将谢钦安身着银甲,腰佩长剑,面容刚毅,目光扫过全场时带着军人的锐利。他早就听说了林若风的事迹,昨日又接到丞相府的消息,得知林若风伤愈想来校场操练,今日特意早来等候。
“属下参见中郎将!” 士兵们见谢钦安到来,纷纷躬身行礼。
林若风也连忙收起长枪,拱手道:“在下林若风,见过谢将军。”
谢钦安走上前,目光落在林若风身上,细细打量片刻,语气带着几分赞赏:“早闻林公子猎场斩虎,胆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你既有意来凌云卫操练,本将便安排你入先锋队,与将士们一同练习枪法与骑射,如何?”
林若风闻言大喜,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将军成全,在下定当刻苦练习,不辜负将军的信任。”
他早就听说凌云卫的先锋队是禁军里的精锐,平日里训练最是严苛,能加入其中,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谢钦安点点头,招手叫来一名校尉:“李校尉,你带林公子熟悉操练流程,务必好好指导,不可懈怠。”
李校尉连忙应下,带着林若风往兵器架走去,一边走一边给他讲解今日的训练内容,言语间满是热情。
林若风拿起一杆长枪,掂量了片刻,便跟着李校尉开始练习基础枪法。
他虽不是专业武将出身,却从小跟着母亲及母亲请来的武师学习,枪法本就有底子,再加上猎场实战的经验,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能跟上先锋队的节奏,长枪挥舞间,虎虎生风,引得周围不少将士驻足观看,连连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