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草原上渐渐轻缓,跑了约莫一刻钟,一片错落的林地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树木不算茂密,多是碗口粗的白桦与青松,枝叶疏朗地向天空舒展,晨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落,在地面织就斑驳的光影,像是撒了一把碎金。
林地里还长着零星的野菊与蒲公英,风一吹,白色的绒絮便轻飘飘地扬起,落在草叶与马蹄边,添了几分灵动。
孙景瑞率先勒住马缰,黑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前蹄轻轻刨了刨地面,警觉地转动着,似乎也在感知周遭的动静。
他侧过头,对身后的林若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这里树木错落,草甸也比外面茂密,是鹿群喜欢待的地方。咱们放慢动作,别惊了它们,待会儿若是遇到鹿,咱们得配合着来。”
林若念连忙点头,轻轻收紧缰绳,棕色的骏马温顺地停下脚步,她甚至能听到林地里传来的虫鸣与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两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林边的白桦树上,马嚼子上还挂了些提前备好的草料,确保马儿不会随意走动。
孙景瑞从箭壶里抽出两支箭,一支递给林若念,自己则握着另一支,弓已经半拉起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林地深处。
“鹿的听觉和嗅觉都很灵敏,咱们分开走,你从左边绕过去,我从右边,保持十步距离,看到鹿群就吹哨子示意,别单独行动。”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林地两侧的小径,那里的草被踩出浅浅的痕迹,显然是动物常走的路。
林若念接过箭,紧紧握在手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她按照孙景瑞的指示,沿着左边的小径慢慢往前走,脚下的青草柔软,偶尔会踩到干枯的树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让她连忙停下脚步,确认没有惊动什么才继续前行。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林若念突然看到前方的草甸上闪过一道棕黄色的身影,是鹿!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屏住呼吸,悄悄拨开面前的树枝看去。
那是一只成年的雄鹿,鹿角分叉,像两簇精致的珊瑚,正低着头啃食地上的青草,身边还有两只小鹿,蹦蹦跳跳地围着它转圈,看起来格外温馨。
林若念不敢耽搁,连忙从衣兜里掏出孙景瑞给的银色哨子,轻轻吹了一下,哨声清脆却不刺耳,刚好能传到孙景瑞耳中。
很快,右边的林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孙景瑞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树后,他朝着林若念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从左侧包抄,自己则从右侧靠近,打算将鹿群围在中间。
雄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耳朵警惕地竖起,朝着四周张望。
林若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步放得更轻了,手里的弓也慢慢拉了起来,箭尖对准了雄鹿的方向,却没有贸然射出,一旦射偏,鹿群就会立刻逃跑。
孙景瑞也在慢慢靠近,他的动作比林若念更沉稳,眼神紧紧锁定着雄鹿,手指搭在弓弦上,随时准备射击。
就在这时,一只小鹿突然朝着林若念的方向蹦了过来,似乎对她脚边的蒲公英产生了兴趣。
雄鹿见状,立刻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朝着小鹿的方向跑去,想要将它护在身后。
孙景瑞抽出短刀,短刀刚触到雄鹿脖颈的那一刻,林若念突然像被什么绊住了脚步,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那两只小鹿,浑身的绒毛还带着浅棕色的奶气,此刻正紧紧贴着雄鹿的身体,小小的脑袋不断蹭着雄鹿的腿,发出细弱的咩咩声,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害怕。
阳光落在它们身上,却没能驱散那份瑟缩,反而让那副相依为命的模样更显可怜。
“等等,” 林若念几乎是脱口而出,快步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按住了孙景瑞持着短刀的手腕。
她的指尖微微发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满是恳求,“殿下,别…… 别杀它好不好?你看这两只小鹿,它们还这么小,要是没有妈妈…… 不对,没有爸爸保护,在草原上根本活不下去的。”
孙景瑞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向林若念,只见她的眼眶微微泛红,鼻尖也带着一丝薄红,显然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再转头看向那两只小鹿,它们似乎察觉到了一丝生机,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林若念,像是在求助。
雄鹿也停止了挣扎,只是粗重地喘着气,目光紧紧护着身边的幼崽,眼神里少了几分野性,多了几分无奈。
“可是我们……” 孙景瑞想说他们此次打猎本就是为了收获,这只雄鹿体型壮硕,是难得的猎物。
可话到嘴边,看着林若念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能感受到手腕上林若念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让他无法忽视。
林若念见他犹豫,连忙又说道:“殿下,我知道我们是来打猎的,可这鹿群一家真的太可怜了。你看那小鹿,连吃草都还不太熟练,要是雄鹿死了,它们说不定会被野狼盯上,或者饿死在草原上。咱们可以再找其他猎物啊,草原上还有很多野兔、野鸡,不一定非要杀了它。”
她说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小鹿的脑袋。
小鹿起初还有些警惕,往后缩了缩,可在感受到林若念指尖的温度后,竟慢慢放松下来,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那柔软的触感传来,林若念的心更软了,抬头看向孙景瑞,眼神里的恳求更甚:“殿下,就当是我求你了,放过它们吧。大不了…… 大不了咱们今天多打些其他猎物。”
孙景瑞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渐渐软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短刀,轻轻拍了拍林若念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满是宠溺:“你啊,总是这么心软。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不过咱们可说好,待会儿要是找不到其他猎物,可别后悔。”
“不会的,” 林若念立刻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雨后的星辰,“找不到也没关系,能救下它们,比赢了彩头还开心!”
雄鹿似乎知道自己得救了,对着林若念轻轻低鸣了一声,像是在道谢。
然后它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身边的小鹿,似乎在安抚它们。
两只小鹿也立刻活跃起来,围着雄鹿蹦蹦跳跳,时不时还朝着林若念的方向看一眼,模样格外可爱。
“快走吧,回到林子里去,以后要小心些,别再遇到猎人了。” 林若念对着鹿群挥了挥手,声音温柔得像在叮嘱自家的孩子。
雄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带着两只小鹿,慢慢转过身,朝着林地深处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一眼林若念和孙景瑞,然后才加快脚步,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只留下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轻轻飘落在地上。
林若念站在原地,看着鹿群消失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眼眶却还是有些湿润。
她转过身,对着孙景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殿下,谢谢你愿意听我的话。你不知道,刚才看到小鹿那么害怕,我心里有多难受,现在它们安全了,我总算放心了。”
孙景瑞走上前,伸手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又满是温柔:“现在放心了?待会儿要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猎物,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林若念连忙擦干眼泪,不服气地说道,“草原这么大,肯定还有很多猎物等着咱们呢!说不定咱们能找到更大的惊喜,比这一家子还好!”
孙景瑞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好,你说得对。那咱们现在就继续去找猎物,可别让若风他们笑话咱们空手而归。”
林若念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弓箭,眼神里满是干劲:“走,咱们现在就去,我肯定能射中很多猎物,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