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就这样让他离开!这个将她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人!这个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人!她必须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否则,这重获新生的瞬间将留下永恒的遗憾!
就在担架即将被抬起,那双曾给予她无限力量和安全感的臂膀即将抽离的瞬间,简心用尽全身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抬起了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
动作不可避免地猛烈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前瞬间发黑,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额角凌乱的发丝和脖颈。
她不管不顾!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更浓的铁锈味。
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摸索向自己的脖颈。
那里,贴着皮肤,挂着一条细细的、几乎被尘土掩盖的红色丝绳。绳子上,系着一个温润的物件——母亲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亲手为她戴上的翡翠平安吊坠。
母亲当时温柔含笑的面容,带着无限的怜爱和不舍,仿佛就在眼前:“心宝,妈妈特意去灵安寺请大师开过光的,保佑我的女儿,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那温柔的声音,此刻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
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温润的玉石,带着她微弱的、残存的体温。
她的动作又急又乱,手指因为极度的虚弱和不受控制的颤抖根本不听使唤,像不听指挥的傀儡。
一次!两次!三次!才勉强用指腹勾住了那根细细的红绳。她咬着牙,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奋力一扯!
“啪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细绳应声而断。
那枚小小的、带着她体温和汗水的翡翠平安吊坠,落入了她汗湿的、沾满泥污的掌心。温润的触感,像母亲最后的叮咛。
担架已经开始移动,抱着她的那个深蓝色身影正要转身,毫不犹豫地投入下一场生死救援。
“等…等等…”
简心艰难地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在摩擦着灼烧的喉咙,带来钻心的疼。
几乎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她奋力将握着玉坠的手,朝着那个即将模糊在刺目光线和漫天尘埃里的、坚毅的深蓝色背影伸了过去!
她的手臂伸得并不高,仅仅抬离担架几寸,伸到一半就因为极度的脱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小小的玉坠,在她汗湿的掌心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滑落。
那个即将离去的背影,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这微弱的异动。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像被无形的线拉扯,倏然转回身!
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蹲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靠近担架。
那张在逆光中依旧显得轮廓模糊、沾满灰尘的脸凑近了,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丝惊愕和深沉的询问,瞬间锁定了她苍白、污迹斑斑的脸,最终落在那只伸出的、颤抖的、布满细小伤口的手上。
他的视线,聚焦在她掌心那一点温润的光泽上。
“给…给你…”
简心急促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仅存的氧气,喉咙火烧火燎。
她努力地想睁大眼睛,看清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却因光线和泪水而模糊的脸,视线却依旧一片朦胧。
只能看到头盔下那双眼睛,在刺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明亮,像穿透了最深沉黑暗的星辰,带着一种能洞穿灵魂的力量。
她拼尽最后一丝意志,将握着玉坠的手又往前固执地递了一寸,摊开掌心,像献上最珍贵的祭品。
小小的玉坠,安静地躺在她布满细小划痕、污迹和干涸血痕的掌心。
翠绿的翡翠吊坠,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流转着一层柔和内敛的光晕,像一滴凝固的、纯净的泪,又像一颗微弱却执着跳动的心脏。
“我妈妈…去寺里…请大师…开过光的…”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虔诚和固执。
“能…保佑你…平安…谢……”
她固执地、近乎执拗地伸着手,目光透过模糊的泪水,燃烧着最后一点生命的光,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双深邃的眼睛上。
那是她在深渊尽头唯一抓住的光,是她此刻唯一能献出的、最珍贵的祝福。
厉北宸蹲在担架旁,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在阳光下的女孩。
她脸上糊满了泥灰、泪痕和干涸的血迹,头发纠结成一团,嘴唇干裂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泪水的冲刷和生命最后执念的燃烧,显得异常清亮、异常执着,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沉重的光芒,固执地、穿透一切地望着他。
那枚小小的玉坠,在她伤痕累累的掌心,带着她的体温和汗湿,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瞬间灼痛了他的心。
他经历过太多灾难现场,见过太多绝望麻木的眼神、歇斯底里的哭喊、或是空洞的死寂。
却极少见到这样,在濒死之际,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如此珍贵、承载着至亲遗念之物,强撑着递出的眼神。
那眼神里的东西太过沉重,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这个早已习惯将情绪深埋、以冷静和果决面对一切的特警队长心头最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猛地冲上鼻腔。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厉北宸伸出那只同样沾满尘土、久有污迹、指节粗粝宽大的手。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易碎的梦境,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无比郑重的力量,小心翼翼地从女孩颤抖的掌心,取过了那枚小小的玉坠。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冰冷汗湿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玉坠入手,温润微沉,带着女孩残留的体温和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他紧紧将它握在掌心,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沉甸甸的承诺和力量,穿透厚重的手套,熨贴着皮肤,直抵心间。
“我收下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与郑重,穿透周遭机器的轰鸣和人声的嘈杂,清晰地、如同誓言般传入简心耳中。
“一定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如同最坚固的锚,瞬间钉入了简心漂泊无依、濒临消散的灵魂深处。
又像是一道赦令,解开了她强撑到极限的生命枷锁。一直紧绷着、如同满弓之弦的那根意志之弦,骤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