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被宿命所囚禁的鸟儿,她们每一次振翅,都在渴望着能打破名为世界的牢笼。
第三十章 棋盘,棋手与新的棋子
大西洋深处,海平面之下数千米。
这里,坐落着一座比任何国家都要先进,比任何堡垒都要坚固的海底要塞——dEm社(deus Ex machina Industries)欧洲总部。
此刻,在总部最顶层的,充满了古典与哥特风格的巨大办公室里,三道身影,正静静地矗立在一张巨大的黑曜石办公桌前。
办公室的首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面容俊美得如同神话中的天使,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温和而又疏离的微笑。他身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双腿交叠,姿态优雅,仿佛不是在处理足以颠覆世界的军事情报,而是在欣赏一场无聊的歌剧。
艾萨克·雷·佩勒姆·维斯考特。
dEm社的执行理事,也是这个世界所有阴谋与悲剧的幕后黑手。
在他的面前,一道巨大的全息投影,正反复播放着天宫市那场短暂而又激烈的战斗录像。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五河士道身着深蓝色骑士铠甲,手持<鏖杀公>(Sandalphon),平静地宣告“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的那一幕。
“……以上,就是本次任务的所有战斗记录。”
崇宫真那的声音,冰冷而又平直,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已经换下了一身狼狈的cR-Unit,重新穿上了dEm社那标志性的,黑白相间的紧身战斗服。
“由于目标‘五河士道’展现出远超预期的未知力量,并与目标‘梦魇’(Nightmare)达成协议,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我依据艾伦女士的远程指令,选择暂时撤退。”
“是我下的命令,真那,你做的很好。”
站在维斯考特身旁,有着一头白金色长卷发,身材火爆,被誉为“世界最强魔术师”的艾伦·米拉·马瑟斯,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她看着屏幕上那身华丽的铠甲,即便是通过录像,她也能感受到那股仿佛能将空间都冻结的,绝对的力量感。
“艾克,”她转向维斯考特,神情严肃,“情况出现了变数。五河士道,他已经从一个‘有趣的观察对象’,变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足以颠覆我们全盘计划的巨大威胁。”
“威胁?”维斯考特轻笑一声,他优雅地端起桌上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艾伦,我的骑士,你的用词,还是这么的……缺乏想象力。”
他缓缓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深邃幽暗的海底世界,偶尔有巨大的深海生物带着磷光缓缓游过,如同置身于另一个星球。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
他的脸上,露出了如同孩童般,纯粹而又狂热的兴奋。
“这分明是‘奇迹’啊!”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如同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崭新的世界。
“你们难道还没明白吗?精灵,灵力,天使……这些都是三十年前,澪所创造出来的,充满了缺陷与不稳定的‘旧世界’的产物。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去修补她那个失败的玩具,而是要利用这些‘零件’,去开启一个全新的,只属于我的,完美的‘创世纪’!”
“而五河士道……这个本不应存在的‘特异点’,这个能封印精灵,甚至能将天使的力量化为己用的男人……”
他的目光,穿过艾伦和真那,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天宫市里,那个正在为另一个精灵奔波的少年。
“他不是威胁,艾伦。他是我这场无聊了几十年的棋局中,凭空出现的,最有趣的,也是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他的存在,证明了我的理论是正确的!灵力,是可以被人类完美驾驭的!他所展现出的‘天使武装’,就是通往新世界大门的第一缕曙光!”
“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的时代,即将在我们手中诞生!”
维斯考特的演讲,充满了煽动性与感染力。办公室里的空气,都仿佛因为他的狂热而变得灼热。
艾伦看着他,眼中是毫不动摇的,绝对的忠诚与崇拜。
“艾克,请下命令吧。”她单膝跪地,如同最虔诚的骑士,“无论您想做什么,我都会为您扫清一切障碍。”
“障碍?”维斯考特再次轻笑起来,“不,我们为什么要扫清障碍?我们要做的,是让我们的新‘棋子’,更快地成长起来。”
他缓缓地走回办公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一份新的计划书,被投影在了半空中。
计划书的标题,赫然是——【神之养成计划】(project: Apotheosis)。
“既然常规的狩猎已经无法对他奏效,那我们就换个游戏方式。”
维斯考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又理性的光芒。
“从今天起,dEm社在日本的所有公开活动,暂时停止。我们不再主动去狩猎精灵。”
“什么?”艾伦和真那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我们要做的,是‘喂养’。”维斯考特嘴角的笑意愈发诡异,“我们要给他创造机会,让他去接触更多的精灵,去封印她们,去吸收她们的力量。我要看看,这枚有趣的棋子,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我们要暗中为他扫清障碍,甚至……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提供‘帮助’。”
“然后,在他成长到最‘成熟’,最‘美味’的时候……”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与时崎狂三如出一辙的,充满了贪婪与渴望的表情。
“……再将他连同他所守护的一切,一口气,全部摘下。”
“真那。”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蓝发少女。
“是。”
“从明天起,我会为你安排好转学的身份。你的新任务,不再是狩猎精灵。”
维斯考特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用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对她下达了新的命令。
“去接近他,崇宫真那。”
“以‘妹妹’的身份,去接近你的‘兄长大人’。”
“取得他的信任,住进他的家里,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然后,将他的一切,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数据,巨细无遗地,全部报告给我。”
“你能做到吗?我最完美的杰作。”
真那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核心程序在告诉她,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但她的灵魂深处,某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在反抗。
她想起了少年那决绝的背影,想起了他那充满了愤怒与守护意志的眼神。
最终,她还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是,艾克。”
“很好。”维斯考特满意地笑了。
他重新坐回王座,如同一个布好了棋局,只待好戏开场的棋手,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的深海。
游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
与此同时,天宫市,中央广场。
夜晚的广场,在华灯的映照下,显得宁静而又美丽。巨大的音乐喷泉,正随着舒缓的音乐,变换着各种绚丽的姿态。
五河士道拉着十香,快步穿过广场。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强烈的疲惫感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只是咬着牙,强撑着。
“士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十香好奇地看着周围的景色,但更多的是担心士道的身体。
“来找一个迷路的孩子。”
士道没有多做解释,他凭借着佛拉克西纳斯提供的精准定位,径直走向了喷泉后方,一处僻静的灌木丛。
还没等他靠近,他就听到了。
一阵压抑的,细微的,如同受伤的小兽般的呜咽声,从灌木丛里传来。
士道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示意十香停下,然后一个人,放轻了所有的脚步,缓缓地,拨开了眼前的灌木。
灌木丛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成一团,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瑟瑟发抖。
她穿着那件可爱的绿色兔子雨衣,大大的兜帽盖在头上,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她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小小的肩膀,随着那压抑的哭泣声,一抽一抽的。
而在她的身边,那个本来应该戴在她左手上的,活泼毒舌的兔子手偶“四糸奈”,此刻却掉落在地上,沾染了泥土,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命。
那份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浓得化不开的孤独,恐惧,与绝望,让士道的心,都为之刺痛。
他找到了。
那个在雨中迷失了方向的,胆怯的“隐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