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并非是山崩地裂的天灾,也不是足以毁灭世界的敌人,而是在一个宁静的深夜,你最亲密的家人,用她们那充满了善意与好奇的目光,将你围在中间,对你那刚刚完成变身的、全新的身体,展开一场充满了“爱”的,公开研究。
第八十二章 士织的社会性死亡
那一声足以穿透云霄的,混合了震惊与不可思议的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彻底引爆了五河家的深夜。
在经历了长达半分钟的,因信息量过载而导致的集体宕机后,四位精灵少女终于从世界观被颠覆的冲击中,勉强找回了一丝丝属于自己的神智。
然后,她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冲!
“士道!”
十香第一个扑了上来,但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挂在对方身上,而是在距离士织半米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她那双纯粹的紫色眼眸,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炙热光芒,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全新的”士道。
“真、真的是士道?你的头发……你的脸……还有你的声音……”她伸出手指,用一种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艺术品般的力度,轻轻地,戳了戳士织那白皙滑嫩的脸颊。
那柔软的,温热的,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触感,让十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哇!是真的!软软的!士道,你真的变成女孩子了!好厉害!”她发出了毫无心机,纯粹到极点的,充满了惊叹的赞美。
“哼!何等惊人的蜕变!”耶俱矢也凑了过来,她绕着士织走了一圈,用她那中二病晚期的语气,发表着自己的观后感,“不愧是吾之主君!为了迎接全新的试炼,竟不惜重塑凡躯,化身为引导胜利的女神(Valkyrie)!这姿态……勉、勉强还算配得上站在吾的身边!”
“肯定。耶俱矢的发言充满了个人主观臆断。”夕弦则冷静得多,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微型扫描仪(大概率是神无月友情提供的小玩具),对着士织进行着全方位的“数据采集”。
“分析:目标‘士织’的生物特征与‘士道’存在99.9%的灵魂波动同调率。身高160cm,体重49kg,三围数据……需要进行更精密的接触式测量。结论:确认为主君本人。补充:当前形态的可爱指数(cutie Index),已突破临界值,具备引发大范围认知障碍的潜在风险。”
“士、士道……大姐姐……”只有四糸乃,还红着脸,怯生生地躲在后面,她怀中的“四糸奈”却勇敢地跳到了士织的肩膀上,用它那尖尖的嗓音,问出了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问题:“呐呐!士织!你现在是女孩子了吧?那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跟我们一样了?快说说!快说说看嘛!”
四面八方,全是充满了好奇、探究、兴奋,以及不带任何恶意的……求知目光。
士织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扔进狼群里的小白兔,不,是一只被一群充满了好奇心的哈士奇围住的,刚刚拆了包装的新款毛绒玩具。
她们的眼神里没有恶意。
但这比恶意本身,还要可怕一万倍!
“我……我……”士织被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她的脸颊,已经因为过度的羞耻而涨得通红,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
救命!
谁来救救我!
叶枫!你这个混蛋!快从那个什么圣杯战争里滚回来啊!你的搭档快要在这里社会性死亡了!导演的尊严!我身为导演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了啊!
【稳住!你这个没用的哥哥!】
就在士织的理智即将断线的前一刻,耳麦里,再次传来了琴里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威严的怒喝。
【现在立刻给我挺直腰杆!解释!用你那身为导演的身份,给这群失控的演员,解释清楚你的‘剧本’!】
琴里的声音,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士织那片混乱的内心。
对!
剧本!
我是导演!我是在执行一项伟大的,为了拯救世界的计划!这只是演戏!演戏而已!
士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羞耻感,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可能平静,尽可能充满“导演”威严的语调,对着眼前这群好奇宝宝,开始了她的“剧本说明会”。
“大家……请冷静一点听我说。”
她将琴里刚刚在耳麦里紧急教给她的那套说辞,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就像你们看到的,我……暂时变成了女孩子。这是因为,我们即将面对的下一位精灵,是一个极度厌恶男性的存在。为了能和她进行接触,为了能拯救她,这是……唯一的方法。”
“所以,这并非游戏,而是一场……事关重大的‘战斗’。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义凛然。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原来是这样……”十香恍然大悟,她收回了还在戳士织脸颊的手指,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为了拯救下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吗?我明白了,士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哼,原来如此。是以身为饵,深入敌营的苦肉计吗。很好,这很符合吾之眷属的作风!”耶俱矢满意地点了点头。
“理解。任务优先。夕弦将提供全方位的战术支持。”夕弦也收起了扫描仪。
“为了……帮助士道先生……”四糸乃也鼓起勇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到大家终于理解并接受了这个设定,士织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总算是把这群脱缰的野马给拉回来了……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了。
她低估了这群少女,对于“士道变成女孩子”这件事,那近乎于无穷无尽的,探索欲。
“不过话说回来……”十香再次凑了上来,这次她的目光,落在了士织那身崭新的女生校服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士道,你现在是女孩子了,那只有这一件衣服可不行吧?我那里还有很多可爱的衣服!我们来换装玩吧!一定很有趣!”
“驳回!”耶俱矢立刻反驳,“主君的新形态,应该穿上更能彰显其威严与神圣的衣物!比如吾收藏的那套哥特萝莉魔王战裙!”
“否定。基于当前形态的柔和特质,建议采用更能激发保护欲的软萌系服装,例如带有兔耳朵的居家服。夕弦已经下单了。”
“那、那个……我、我这里有……很可爱的睡衣……”
战火,在一瞬间,从“正妻争夺战”,无缝切换到了“第一届五河士织换装大赛”。
完了。
又来了。
士织感觉自己的灵魂,再次缓缓地,从天灵盖飘了出去。
【——都给我适可而止!!!】
就在十香和耶俱矢的手,即将同时抓向士织的衣领时,一声属于司令官的,充满了绝对威严的怒吼,通过士织的手机外放,响彻了整个客厅!
是琴里!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现在是玩换装游戏的时候吗?!都给我立刻换好衣服!五分钟之内,在佛拉克西纳斯的舰桥集合!开作战会议!包括你!五河士织!】
琴里那充满了怒火的命令,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终于让这群兴奋过度的少女,恢复了一丝理智。
“是、是!司令官!”
少女们如同受惊的兔子,一哄而散,各自冲回房间,准备传送。
客厅里,只剩下了士织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在风暴中幸存下来的稻草人,身心俱疲。
【还有你,笨蛋哥哥。】琴里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只是这一次,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促狭的笑意。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等作战会议结束,我还有一套‘私藏’的,特别适合你的衣服哦,我可爱的‘妹妹’——士织酱~】
啪。
通讯被挂断了。
只留下士织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迎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流下了两行,属于男子汉的,屈辱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