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也没有异香扑鼻的天材地宝。
丁文只是很平静地,从米缸里,舀出了一碗最普通的白米。
米是凡米,从城里米铺买来的,粒粒饱满,带着稻谷的清香。
他将米放在盆里,舀了一瓢井水,开始淘洗。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不是在淘米,而是在打磨一件最珍贵的璞玉。随着他的手指在水中轻轻搅动,一缕缕微不可见的,融合了屠神煞、浩然正气与天地灵气的特殊灵力,从他的指尖,悄然融入了水中。
那原本清澈的井水,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毫光。
而那些白米,在吸收了这种蕴含着“生”与“死”两种极端力量的灵水之后,也开始发生着奇妙的变化。每一粒米,都变得晶莹剔透,仿佛不再是凡物,而是由最纯净的灵气,凝聚成的结晶。
金条蹲在门口,伸长了脖子,死死地盯着那盆米,口水已经流了一地。
它能感觉到,那盆米里,蕴含着一股让它灵魂都感到舒适和渴望的生命气息。那气息,与之前那锅“土豆炖排骨”的死亡芬芳,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如果说,那锅肉,是通往毁灭的诱惑。
那么这盆米,就是回归新生的希望。
淘好了米,丁文生火起锅。
他没有用什么复杂的厨具,就是院子里那口用了十几年的大铁锅。
锅中,注入清水,放入淘洗好的灵米。
他没有盖上锅盖,只是用手,虚按在锅的上方。
“咕嘟。”
锅里的水,连一丝热气都未冒出,便开始自己翻滚起来。
丁文闭上了眼睛。
他的神念,完全沉入了这锅粥里。
在他的感知中,每一粒米,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他用自己的特殊灵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生命”,去释放它们最本源的,属于植物的“生发”之力。
同时,他将自己对“解构”的理解,反向运用。
不是分解,而是“重构”。
他将水中最纯粹的“生机”,与米粒中最精华的“谷气”,以及自己灵力中那丝经过浩然正气中和过的,代表着“终结与新生”的屠神煞,完美地,重构成一种全新的,超越了普通食物概念的“生命源泉”。
渐渐地,锅里的粥,开始变得粘稠。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从锅中,弥漫开来。
那香味,不霸道,不浓烈,却像春日里第一缕和风,像久旱后第一场甘霖,带着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柔,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生命的鼻腔。
书房里,原本因为痛苦而紧锁眉头的丁守诚,缓缓地舒展开了眉头,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门口的金条,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了开来,暖洋洋的,舒服得想打滚。
“咚咚咚。”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丁先生!丁先生可在?城主李玄贞,有万分紧急之事求见!”
是李玄贞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与压抑不住的恐慌。
丁文没有理会。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这一锅粥上。
锅里的粥,已经变成了乳白色,浓稠得如同玉浆。每一粒米,都已完全化开,与粥汤融为一体。在那乳白色的粥面上,甚至有淡淡的金色光晕,在缓缓流转,仿佛蕴藏着一个初生的世界。
成了。
丁文睁开眼,盛了一碗粥,走进了书房。
“爹,张嘴。”
丁守-诚此刻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是本能地,被那股清香吸引,微微张开了嘴。
丁文用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清粥,送入了他的口中。
粥一入口,便化作一道温暖的洪流,顺着丁守诚的喉咙,滑入腹中。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一股磅礴浩瀚,却又温润如玉的生命能量,从丁守诚的丹田处,轰然爆发!
那股能量,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经脉。
那些附着在他体内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黑色“枯荣咒”符文,在这股纯粹的生命能量面前,连一丝抵抗都做不到,便如同冰雪般,迅速地消融,瓦解,被彻底净化!
丁守诚花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转灰,再由灰转黑。
他脸上那如同老树皮般的皱纹,也迅速地抚平,恢复了往日的光泽。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丁守-诚整个人,便从一个行将就木的衰败老人,重新变回了那个精神矍铄的老秀才。甚至,他身上的气息,比之前,还要更加凝练,那股浩然正气,仿佛经过了一次淬炼,变得更加纯粹,隐隐有突破到四阶的迹象!
“我……我这是……”
丁守诚猛地坐起身,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以及那股劫后余生的轻松感,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碗粥而已。”丁文将碗递给他,“自己喝完。”
丁守诚看着碗里那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白粥,再看看自己那生龙活虎的儿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默默地接过碗,一口一口,珍惜地喝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又欠了这逆子一条命。
解决了父亲的问题,丁文这才走出院子,打开了门。
门外,李玄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急得团团转。看到丁文出来,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上来,便要下跪。
“先生救我!救救这满城百姓!”
丁文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
“城里什么情况,我都知道了。”丁文的语气,平静无波,“源头在哪?”
李玄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根据镇妖司的探查,全城的死气,最终都汇聚向了城西三十里外的……乱葬岗!”
“乱葬岗……”丁文的眼中,寒光一闪。
真是会挑地方。
“先生,您……”
李玄贞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丁文的身影,在他面前,缓缓地,融入了地面上,他自己的影子里。
然后,消失不见。
李玄贞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原地,空无一人,只有那淡淡的,仿佛能洗涤人心的粥香,还残留在空气中。
……
城西,乱葬岗。
此地本就是阴气汇聚之地,此刻,更是被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彻底笼罩。
黑雾的中心,一座由无数惨白人骨搭建而成的祭坛,正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祭坛的四周,跪坐着十几个身穿枯骨教黑袍的教众。他们正念念有词,将一道道法诀,打入祭坛之中。
祭坛的顶端,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由无数扭曲的怨魂凝聚而成的黑色晶石。整个白羽城的生机,正通过这座祭坛,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这颗晶石之中。
一名领头的,有着四阶修为的黑袍管事,正一脸狂热地看着那颗越来越亮的晶石。
“快了!就快了!只要完成了这颗‘万魂血精’,教主定会重重有赏!说不定,能赐我一滴‘圣血’,助我突破五阶!”
就在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时。
一个懒洋洋的,仿佛刚睡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你们,是在等我吗?”
那名管事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拎着一把杀猪刀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祭坛的边缘。
他就像是……从祭坛的影子里,自己走出来的一样。
“你……你是谁?!”管事惊骇地叫道。
丁文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座由白骨搭建的祭坛,和那颗散发着无尽怨气的晶石,眉头皱了皱。
“太脏了。”
他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解构。”
没有刀光,没有声响。
一股至高无上的,代表着“终结”的法则之力,以丁文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座由无数白骨和怨念构筑的祭坛,在那股力量的扫荡下,连一瞬间都没能撑住,便从最基础的结构开始,寸寸崩解,化作了最原始的,纯粹的能量粒子,消散在风中。
那颗凝聚了全城生机与怨念的“万魂血精”,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炸成了漫天的黑气,随即被彻底净化。
那十几个枯骨教的教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步了祭坛的后尘,从这个世界上,被干干净净地,“抹”掉了。
从丁文出现,到一切结束,不过短短一息。
风,吹过乱葬岗,带走了最后一丝黑雾。
丁文拎着刀,看着恢复了清朗的天空,和脚下这片重新变得普通的土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这下,干净了。”
他转身,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只留下这片安静得有些过分的乱葬岗,证明着,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的,“大扫除”。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骨殿中,枯骨教主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枯荣咒”之间的联系,被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力量,瞬间斩断、碾碎!
他派去主持仪式的,包括一位四阶管事在内的十三名核心教众,魂灯,在同一时间,齐齐化为了飞灰。
“屠神煞……”
“又是屠神煞!”
教主猩红的目光中,充满了疯狂的杀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本座,亲自去会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