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怀里传来的,是带着哭腔的,模糊不清的重复。
李辰伸出去,准备将凤倾仙抱起来安慰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没有再开口。
他只是静静地,任由这个小小的身体,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幼鸟,死死地,用尽全部力气地,嵌进自己的怀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小手攥得有多紧,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会再次化为泡影。
他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泪水,正毫无顾忌地浸湿自己胸口的衣料,带着一种委屈到了极点,又终于寻得宣泄口的决绝。
李辰没有去追问那个“哥哥”是谁。
也没有去探究她那混乱记忆中的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港湾。
一个沉默的,坚固的,无条件接纳所有风暴与泪水的港湾。
他就这么站着,用自己宽厚的胸膛,和那稳定如山的心跳,无声地告诉怀里这个正在颤抖的灵魂。
我在这里。
别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压抑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凤倾仙并没有松开手。
她只是将自己的小脸,在李辰那被泪水浸湿的衣服上,用力地蹭了蹭。
像一只做记号的小猫。
然后,她抬起头,一双被泪水洗过,红得像兔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辰。
这一次,她的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依赖。
从那天起,凤倾仙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只对世界充满警惕和好奇,小心翼翼探索着自己安全边界的流浪小猫。
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只彻底认定主人,并且宣布这个主人的一切都属于自己的霸道家猫。
她变得……寸步不离。
李辰走到哪里,她的小小身影就跟到哪里。
李辰在阳台的锻造间里,挥舞着巨锤,敲打着烧红的金属,火星四溅。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最远的安全角落,双手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那震耳欲聋的锤击声,在她听来,似乎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摇篮曲。
李辰在厨房里,处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源质食材,菜刀与砧板碰撞出有节奏的乐章。她就抱着小熊抱枕,守在厨房门口,时不时地,会伸出小手,轻轻拉一下李辰的衣角,然后在他回头看过来时,给出一个甜甜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李辰在储藏室里整理材料,她就跟进去,学着他的样子,把一块对她来说有千斤重的【黑曜金】锭,煞有介事地从左边,挪到右边。
就连李辰去上厕所,她都会抱着抱枕,守在门外。
一旦超过三分钟,她就会用小手,轻轻地敲敲门,用带着一丝不安的,糯糯的声音问一句。
“你还在吗?”
李辰对此,没有丝毫的反感。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种温热的,名为“被需要”的情感,彻底填满了。
他怜惜她那份失而复得后,生怕再次失去的不安。
也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甜蜜的负担。
他会用新买的【炎魔心脏】的余温,给她烤。
他会把【冰髓墨鱼】最鲜嫩的部分,做成小小的,一口一个的鱼肉丸子。
他甚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用最坚固的【龙鳞木】,给她雕刻了一整套的迷你过家家玩具。
每当看到凤倾仙抱着那个小小的木头锅铲,对着“阿绿”的叶子,煞有介事地说“小绿,该吃饭啦”的时候,李辰就会觉得,这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美好。
只是,他想要的安静,这个世界,却并不打算给予。
平静的日子,在某一个清晨,被打破了。
天海市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李辰。
他推开窗,准备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时,眉头却微微皱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躁的气息。
那些平日里温和流动的源质能量,此刻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的野兽,在城市上空横冲直撞,变得极不稳定。
天空,也不再是蔚蓝色。
一层肉眼可见的,淡淡的灰色,笼罩了整个城市。
李辰抬头。
笼罩在天海市穹顶之上的那道巨型能量护罩——【天穹护盾】,此刻正发出一阵阵不规则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
它的能量读数,在李辰视网膜的角落里,一个公共信息频道上,正疯狂地闪烁着红色的警告。
作为一名资深的“技术宅”,李辰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这是“次元潮汐”,即将来临的最高级预警。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天海市的每一个角落。
“呜——呜——呜——”
那不是火警,也不是治安警报,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压抑,足以让每一个听到它的人,都从骨子里感到战栗的,三级战争戒备警报!
街道上,装甲巡逻车的数量,瞬间增加了十倍。
一队队全副武装,身着外骨骼装甲的卫戍部队士兵,面色冷峻地从营区开出,奔赴城市外墙的各个防御节点。
天空之中,一艘艘小型浮空战艇呼啸而过,在【天穹护盾】之下,组成第二道防御网。
整个天海市,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沉寂了数年后,再一次,被彻底激活,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李辰的个人终端,也随之震动起来。
一道由城主府和蔚蓝联盟共同签发的,强制性的红色预警通知,弹了出来。
【蔚蓝联盟三级戒备通告】
【尊敬的天海市公民:】
【经蔚蓝联盟中央科学院与“镇海舰队”联合监测确认,一场强度等级预估为“A级”的超大规模“次元潮汐”,预计将在72小时内抵达本市海域。】
【即日起,天海市进入三级战争戒备状态。】
【所有非战斗人员、非必要岗位人员,请立刻返回住所,非必要不得外出。城市将实行严格的宵禁与物资管制。】
【请储备好至少15天的食物与饮水,检查您的避难设施。】
【人类必胜!蔚蓝联盟永存!】
李辰面无表情地关掉了通知。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变得有些灰暗压抑的天空,听着远处传来的,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装甲车履带碾过地面的轰鸣。
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而来。
“阿绿”的藤蔓,有些不安地缩回了花盆里。
一只小手,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李辰回头,看到凤倾仙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小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本能的,对于危险的警觉与不安。
她或许失去了记忆,但那作为帝国女武神的战斗直觉,依旧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能感觉到,有某种巨大的,恐怖的,充满恶意的存在,正在靠近。
“别怕。”
李辰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宽大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似乎能隔绝外界一切的喧嚣与危险。
凤倾仙的不安,稍稍缓解了一些。
她更加靠近李辰,几乎要把自己整个都贴在他的腿上。
李辰的内心,却在飞速地思考着。
次元潮汐。
一旦爆发,城市外围的裂隙,会如同火山般喷发。
无数的虚渊之民,会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天穹护盾。
虽然天海市的防御固若金汤,但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通过某些意想不到的方式,渗透进城市内部。
到那时,整个城市必然会陷入混乱。
官方说,储备15天的食物。
李辰看了一眼自家的储藏室。
肉干,压缩饼干,罐头……这些东西倒是足够吃几个月。
但是……
李辰低头,看了看正一脸依赖地看着自己的凤倾仙。
他无法想象,在接下来的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里,让仙儿每天都吃那些干巴巴的,毫无幸福感可言的玩意儿。
她应该每天都吃到最新鲜的蔬菜。
她应该每天都喝到用新鲜【火角牛】的牛奶做成的布丁。
她应该在想吃火锅的时候,能有鲜嫩的【海龙兽】肉片,和爽脆的【晶化白菜】。
李辰的思维,永远是后勤式的。
保障,必须是最高等级的。
特别是,对他唯一需要保障的目标。
一个决定,在他的心中,迅速而坚定地成型。
必须去一趟超市。
在潮汐彻底爆发,全城彻底封锁之前,进行一次最大规模的,最全面的,战略级大采购!
他看了一眼终端上显示的时间。
距离全城宵禁,还有六个小时。
足够了。
他弯下腰,用最温柔的声音,对正抱着他大腿的凤倾仙说:
“仙儿,乖乖在家和阿绿玩,我出去一趟,买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