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天海市的阳光,挣扎着穿透厚重的工业云层,洒下稀薄的光。
一阵“哐当”、“哐当”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搬运声,从门外传来。
声音不大。
但足以将一个已经习惯了周围死寂环境的人,从浅眠中唤醒。
李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耳倾听着。
是搬家公司的声音。
有人,搬到了他对面。
这栋破旧的筒子楼,已经很久没有新住户了。
李辰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喜欢变化。
尤其是不受他控制的变化。
不过,他没有多想。
起床,洗漱,然后走进厨房。
昨天带回来的食材还剩很多。
早餐,就给仙儿做个熔岩龙虾粥,再配上两个煎蛋。
……
“哗啦。”
李辰将昨天积攒的垃圾,打包好,提在手里。
他走到门口,打开了那扇刚刚换上新门铃的,破旧铁门。
门轴,依旧发出了“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走廊里。
果然,一群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旧纪元风格的实木书架,抬进对面的房间。
对面的房门大敞着。
一个青年男子,正站在门口指挥。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甚至有些瘦弱。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和。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辰的目光。
青年男子转过头来。
看到提着垃圾袋的李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友善的笑容。
“你好。”
他主动伸出手,向李辰打了个招呼。
“我是今天刚搬来的,我叫林文,是一名自由撰稿人。”
“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他的声音很清澈,语速不快不慢,让人听着很舒服。
李辰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没有去握。
他只是提着垃圾袋,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算是回应。
然而,就在林文开口说话的瞬间。
李辰的【加深学习】天赋,被动地,悄然运转。
一种极其怪异的,不协调的感觉,在他的感知中,浮现出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奇怪。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完整的人。
但李辰“看”到的,却不是。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错位感。
就像是一本印刷精美的书籍,内容、封面、封底都完美无缺。
但它的装订,却是错乱的。
序言被订在了结尾,第三章插在了第一章后面,页码颠三倒四。
他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发音,每一个细微的肌肉动作,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温和的读书人”。
但这些完美的“零件”,组合在一起,却成了一个逻辑不通的,扭曲的整体。
这个叫林文的男人。
是个“赝品”。
……
在李辰打量林文的同时。
林文,代号“观察者”,也正在用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S级精神感知,疯狂地,无声地,扫描着眼前的目标。
然后。
他的内心,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没有能量。
一丝一毫的源质波动都没有。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纯粹的,绝对的“无”。
像一个黑洞。
他的精神力探查过去,就像是泥牛入海,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得不到任何反馈。
这比探查到一座能量的汪洋大海,还要恐怖一万倍!
因为这证明,对方的“存在”能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够理解的范畴!
唯一能被他感知到的。
是那具宽松背心也掩盖不住的,恐怖的肉体。
那不是锻炼出来的肌肉。
在他的感知中,那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肌理之下,都蕴藏着足以让行星都为之颤抖的,纯粹的,物理层面的,伟力!
这具身体的强度,已经超越了“生物”的范畴。
它更像是一个,由未知神明,用宇宙中最致密的材料,精心雕琢而成的,人形兵器!
“神明”级。
这个由奥古斯都阁下亲自定下的评级,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
林文的心,在疯狂下沉。
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
“我因为很喜欢这里的怀旧气息,所以才特地搬过来。”
他继续用那温和的声音,解释着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创作的灵感。”
就在这时。
“吱呀——”
李辰家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
是凤倾仙。
她刚刚喝完粥,嘴边还沾着一粒米饭。
那双纯净得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眸,正扑闪扑闪地,好奇地打量着门外这个陌生的,戴眼镜的叔叔。
林文也看到了她。
看到了这个在资料中,被列为“‘神明’级目标重要附属个体”的小女孩。
然后。
就在他的目光,与凤倾仙的目光,接触的瞬间。
“轰——!!!!!”
林文的精神世界,仿佛被一颗超新星,毫无征兆地,正面引爆了!
他“看”到了!
在那具看起来无比弱小,无比稚嫩的,孩童的身体里。
沉睡着一个,怎样的,恐怖的灵魂!
那不是行星。
那是一颗恒星!
一颗散发着无尽光与热,燃烧着至高无上法则的,金色的,太阳!
虽然这颗太阳,此刻正在沉睡。
虽然它的光芒,被层层叠叠的封印,死死地压制着。
但那偶尔泄露出的,一丝一毫的,本源气息。
依旧让林文这个S级的精神系强者,感到了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即将被焚烧殆尽的,战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脸上的肌肉,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僵硬。
一个“神明”。
一个“行走的太阳”。
这两个匪夷所思,足以颠覆整个蔚蓝联盟认知的存在。
就住在这栋,连供暖系统都时常出问题的,破旧筒子楼里。
还住在,他的对面。
林文第一次,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动摇。
这他妈的,是“观察”任务?
这是让一只蚂蚁,去观察两条巨龙的日常生活!
他强行,用尽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压下了心中那几乎要让他当场跪下的骇然与恐惧。
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温和笑容。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包装无比精美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巧克力。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破冰”道具。
来自中央神柱第一巨城,最高级的甜品店,纯手工制作,蕴含着微量的高纯度源质,能有效安抚精神。
“小朋友,你好呀。”
林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微的颤抖。
“第一次见面,这个……送给你。”
凤倾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巧克力!
她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
但一只宽大的手掌,先一步,伸了过来。
是李辰。
他面无表情地,从林文手中,接过了那块巧克力。
然后。
在林文那惊愕的注视下。
李辰只是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在那块巧克力上,捏了捏。
【加深学习】的天赋,让他瞬间洞悉了这块巧克力所有的物质构成。
可可脂的分子结构。
微量源质的能量频率。
甚至连其中添加的,那0.01%的,用于提升口感的,合成香料的化学式。
都在他的感知中,无所遁形。
没有“科技与狠活”。
很干净。
就是一块普通的,用料比较好的巧克力。
李辰确认完毕,将巧克力递给了身后,正眼巴巴望着他的凤倾仙。
凤倾仙发出一声欢呼,开心地接了过去。
“谢谢叔叔!”
她对着林文,甜甜地说了一句。
“不……不客气。”
林文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李辰刚才那个动作。
那个“捏”的动作。
他无法理解。
那是什么检测手段?
是某种他闻所未闻的,生物力场扫描?
还是说……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他只是单纯的,用自己的触觉,就分析出了这块巧克力的所有成分?
简单的寒暄,结束了。
李辰提着垃圾袋,转身下楼。
凤倾仙也抱着巧克力,“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文站在原地。
保持着那个微笑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搬家工人的声音,将他唤醒。
“老板?这书架,放哪儿啊?”
“放……放客厅吧。”
林文回过神,走进了自己的新家。
他反手,将门关上。
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地,滑倒在地。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颤抖着,启动了植入在自己体内的,单线加密通讯器。
“呼叫‘白塔’。”
“‘观察者’,汇报。”
通讯器那头,立刻传来了奥古斯都那沉稳的声音。
“说。”
林文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报告。”
“目标身边,存在第二个,超规格存在。”
“威胁等级……建议,提升至……”
“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