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的耐心,已经耗尽。
他披上一件宽大的外套,光着脚,大步走向门口。
烦躁。
非常烦躁。
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节奏被打乱。
尤其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愚蠢的打扰。
他的手,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然后,猛地一拉!
“嘎吱——”
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像是死神的镰刀,划过寂静的楼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楼道阴影里。
“幽影”小队的三名成员,身体彻底僵住。
裂空那只刚刚恢复了一丝知觉的脚,瞬间麻木。
幻形的信息拟态,第一次出现了不稳定的数据流。
寂语的心灵遮蔽领域,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无声地,彻底崩溃。
他们的心脏,停跳了。
他们的呼吸,凝固了。
他们的灵魂,在这一声开门声中,被钉死在了原地。
对面的公寓里。
林文瞳孔骤缩!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死死“看”着对面。
来了!
祂出来了!
李辰,走出了那扇门。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松垮的背心和短裤,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外套,头发有些凌乱。
他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被打扰睡眠的,不耐烦。
他环顾四周。
那双平静的,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的眼睛,扫过整个楼道。
从左边,扫到右边。
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这一刻。
在“幽影”小队和林文的感知中,这一眼,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那不是凡人的扫视。
那是一尊被吵醒的,古老的神明,从祂的神殿中走出,用漠然的,俯瞰众生的姿态,巡视着自己的领域。
祂的目光,没有焦点。
因为整个领域,都在祂的“视线”之内。
祂的目光,也没有杀意。
因为蝼蚁的生死,根本不值得祂产生任何情绪。
裂空感觉,那道目光,穿透了他的身体,穿透了他的星魂,直接看到了他那正在因为恐惧而颤抖的,灵魂的本源。
他的一切伪装,一切挣扎,一切存在的意义。
在这一眼前,都变得苍白,可笑。
寂语更是浑身冰冷。
他引以为傲的心灵遮蔽,在那道目光面前,就如同透明的玻璃。
不,连玻璃都算不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赤裸裸地,站在了整个宇宙的审判台前。
完了。
被发现了。
死定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们的意识。
然而。
李辰只是皱着眉,扫视了一圈。
空无一人。
走廊里,只有那几个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牛奶瓶。
他叹了口气。
然后,在三名顶尖刺客和一名S级特工那几乎要炸裂的注视下。
李辰弯下腰。
伸出手。
将那个被碰倒的,装着牛奶瓶的铁丝篮子,扶了起来。
他还顺手,把滚出去最远的一个瓶子,捡了回来,重新放进篮子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
嘴里,很不爽地,嘟囔了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真没公德心。”
说完。
李辰转过身,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甚至没有再看第二眼。
“砰!”
一声巨响。
那扇破旧的铁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这一声,像是一道赦免令。
也像是一记惊雷。
将四个几乎已经停止思维的灵魂,从那无尽的,冰冷的深渊中,狠狠地,拽了出来!
“呼……哈……哈……”
裂空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他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三天三夜,刚刚才被冲回岸边。
劫后余生。
不。
比劫后余生,更恐怖。
那是一种……被神明随手放过的,渺小感。
祂看到了他们。
祂绝对看到了他们。
但祂不在乎。
就好像一个人,不会在意自己家门口,有几只吵闹的蚂蚁。
祂只是嫌烦。
出来看了一眼,觉得连踩死它们,都嫌脏了自己的脚。
于是,祂扶起了被蚂蚁碰倒的草叶,然后,就回去了。
这种无视。
这种彻底的,来自生命层级碾压的,漠然。
比任何实质性的攻击,比任何刻意释放的威压,都要沉重一万倍!
它直接击溃了裂空作为一名顶尖刺客,所有的骄傲与尊严!
“撤!”
“快撤!!!”
裂空发出了嘶哑的,变了调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他甚至顾不上去启动星魂。
他用自己最原始的,最狼狈的姿态,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地,朝着楼梯口冲去!
幻形和寂语,也从那窒息的恐惧中惊醒。
他们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铁门,如同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两人尖叫一声,紧跟着裂空,疯狂地,向着楼下逃窜!
他们此刻,只想离这栋楼,越远越好!
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这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耻辱,也最狼狈的一次撤退。
……
对面的公寓里。
“噗通。”
林文,整个人,瘫软在地。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衬衫。
他听着外面那狼狈不堪的,仓皇逃窜的脚步声。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神。
那真的是,一尊活着的,行走在人间的,神。
……
星耀帝国,“破军”舰队,指挥舰。
霍都正品尝着一杯来自母星的,名贵的红酒。
就在这时。
一道加密的,紧急通讯请求,接入了进来。
是“幽影”小队的队长,裂空。
霍都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任务,完成了。
他优雅地放下酒杯,接通了通讯。
“说吧,裂空。”
“那个土着的秘密,是什么?”
通讯那头,传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冷静平稳的汇报。
而是一阵阵粗重的,带着极度恐惧的,喘息声!
“指挥官……阁下……”
裂空的声音,颠三倒四,充满了混乱与骇然。
“撤退!我们……我们在撤退!”
霍都的眉头,皱了起来。
“撤退?任务失败了?”
“不!不是失败!”裂空的声音猛地拔高,尖锐得像是在嘶吼,“我们……我们惊动了祂!”
“祂?”
“那个目标!那个土着!祂不是人!祂是……祂是规则的化身!”
“裂空!冷静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霍都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没有胡说!”裂空像是疯了一样,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是门铃!那个该死的门铃!”
“它响了!它直接在我们的灵魂里响了!”
“它在‘审判’!它判定了我的入侵是‘恶意’的!”
“然后,那扇门,拒绝了我!是空间在排斥我!我的星魂……我的星魂差点就碎了!”
“然后……然后祂出来了!”
“祂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只是一眼!我们就动不了了!”
“祂甚至什么都没做!祂只是……只是把一个牛奶瓶扶了起来!”
霍都静静地听着。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门铃?
审判?
扶起一个牛奶瓶?
这是帝国的顶尖刺客,在战败后,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这是借口!
是懦夫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和恐惧,编造出来的,最荒诞不经的,童话故事!
“够了!”
霍都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怒吼!
他的声音,充满了被羞辱的,无尽的怒火。
“裂空!我很失望!”
“我没想到,我最精锐的小队,竟然会因为一个土着,而变成一群满口胡言的疯子!”
“因为一个门铃而任务失败?你是在侮辱我的智慧吗?!”
通讯那头,陷入了死寂。
许久。
裂空那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指挥官阁下……”
“您不懂。”
“您根本不懂……”
“那个门铃,真的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