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充满了理所当然。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
那双平静的眼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就是我的敲门砖。
尖嘴猴腮的守卫,愣住了。
他身后的那些看热闹的佣兵和贩子,也愣住了。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轰然爆发的,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他拿了一把破餐叉当敲门砖?”
“这他妈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上面还带着血呢!真恶心!”
“他是疯了吗?这里是鉴金坊!是老地精大人的地盘!他这是在羞辱老地精大人!”
“新来的吧?不懂规矩的蠢货,他死定了!”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充满了轻蔑与幸灾乐祸。
在灰市,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鉴金师”老地精。
因为他不仅是权威,更掌握着灰市最高端交易的入口。
得罪他,就等于被整个灰市的上流圈子,彻底封杀。
守卫的脸色,由愕然转为铁青,最后,化为一种被当众羞辱的暴怒。
“你他妈的……”
他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电击棍。
“耍我?”
然而,李辰根本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理会周围的哄笑。
他只是将那把脏兮兮的餐叉,又向前递了递。
动作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守卫看着那把餐叉,又看了看李辰那山峦般的身躯,以及那张毫无波动的脸,心中的怒火,不知为何,竟被一丝寒意所取代。
他咬了咬牙。
作为鉴金坊的门面,他不能怂。
“好!好得很!”
守卫发出了一声冷笑,脸上写满了残忍。
“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让你看看,你的‘敲门砖’,到底是个什么成色的垃圾!”
他伸出手,一脸嫌恶地,朝着那把餐叉抓去。
他已经想好了。
只要这东西一到手,他就立刻将其踩在脚下,碾个粉碎!然后再打断这个蠢货的两条腿,把他和那个碍眼的小女孩,一起扔进灰市的臭水沟里!
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沾着干涸血迹的金属。
就在那一瞬间。
守-卫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
一股无法形容的,针扎般的剧痛,从他的指尖,悍然传来!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刺痛。
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作用于“概念”的切割感!
他的大脑,在疯狂地向他发出警报。
危险!
极度危险!
他的手指,正在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分解”!
“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周围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到了。
守卫那只刚刚触碰过餐叉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不敢置信!
“怎么……怎么回事?”
“猴子他……被烫到了?”
“不对!你们看他的手!”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守卫的手指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但他的指尖,却莫名地,比其他地方,要细上那么一圈。
仿佛……仿佛指尖的那一小块“存在”,被凭空抹去了一部分!
这是什么诡异的能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到那把平平无奇的,破烂的餐叉上。
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嘲弄。
而是深深的,浓重的,忌惮与不解。
守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李辰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是在看一个来捣乱的蠢货。
而是在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深不可测的怪物!
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用一块隔绝能量的“玄铁布”,将那把餐叉包裹起来,捧在手中。
“您……您请稍等!”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的颤音。
说完,他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鉴金坊那深邃的内室。
……
内室里。
一个身材极其矮小,皮肤干瘪得如同老树皮,看起来就像是一截风干蘑菇的“地精”,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他的脑袋上,戴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黄铜和水晶打造的,至少有十几层镜片层层叠加的特制放大镜,看起来滑稽而又专业。
他就是灰市的传奇,“鉴金师”老地精。
“又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老地精看着“猴子”慌慌张张跑进来,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
“大人!您……您快看看这个!”
猴子将用玄铁布包裹的餐叉,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老地精面前的鉴定台上。
“能把你吓成这样?难道是S级的魔兽核心?”
老地精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伸出他那如同鸡爪般干瘦的手,掀开了玄铁布。
一把扭曲的,破烂的,肮脏的餐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老地精的动作,停住了。
他那十几层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猴子。”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危险。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太好了?”
“不……不是的大人!这东西……它……”
猴子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
老地精没有再理他。
他虽然觉得这是个恶作剧,但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拿起了那把餐叉。
他要亲自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垃圾。
然后,再决定,用什么方式,让那个拿垃圾来羞辱自己的家伙,死得更有创意一点。
他的手指,捏住了餐叉的握柄。
就在这一刻。
异变,陡生!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密集的,清脆的碎裂声,在安静的内室中,骤然响起!
老地精脑袋上,那个由十几枚来自不同科技文明,价值连城的顶级鉴定镜片组成的复合放大镜,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地,从内到外,寸寸碎裂!
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所有的镜片!
老地精,浑身剧震!
他猛地摘掉那副已经彻底报废的镜片组,露出了那双常年隐藏在镜片后的,浑浊的眼睛。
但此刻!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浑浊!
只有两团亮到吓人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精光!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餐叉!
那不是在看一件物品。
那是在看一个神迹!
他的嘴唇,开始哆嗦。
他干瘦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道……道韵……”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错不了……这……这不是能量附魔……不是精神烙印……”
“这是‘锋---锐’的……本源之韵!!!”
他发出一声如同梦呓般的,饱含着无尽震撼与狂热的嘶吼!
下一秒。
他动了。
他像是一只被点燃了尾巴的猴子,不,比猴子更敏捷!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鉴定台,以一种与他那苍老身躯完全不符的速度,冲出了内室!
外面,还在窃窃私语,猜测着什么的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闪过。
紧接着。
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灰市的无冕之王,“鉴金师”老地精,那个连A级强者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存在。
此刻,正不顾一切地挤开人群,冲到了那个肌肉猛男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石化的目光中。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凌乱的衣袍,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无比虔诚的姿态,对着李辰,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的,鞠躬!
“大师!”
老地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又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请受……老朽一拜!”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神。
灰市的神,在向一个凡人,行礼!
老地精直起身,他无视了周围那些呆若木鸡的看客,双手颤抖地,将那把破餐叉,高高举起,如同在展示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宣布道:
“这件……圣物!”
“它的主体,虽然只是凡铁,但其上附着的,是至高无上的‘概念烙印’!是‘道’的痕迹!”
“它的价值,无法估量!”
“从今天起,它将是我鉴金坊的……镇店之宝!!!”
这番话,如同一颗颗重磅炸弹,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镇店之宝?
就这把破餐叉?!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整个灰市都为之疯狂的赞誉和荣耀。
作为事件中心的李辰,却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那个激动到快要抽过去的老头,又看了看远处那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估算了一下时间。
他觉得,有点浪费时间了。
于是,他开口了。
那平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别废话。”
“这个,能换多少钱?”
“我赶时间,回家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