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凉才开口,“纾瑶,实话实说,我并不觉得你是自私。
当年你也不过才是个三岁的孩子,你懂什么?
你怕是连最基本的生死的概念都尚不理解,更别说是你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了。
你母亲离世对你已是巨大的打击,你已经接受不了了,可随之而来的不是你父亲的伤心而是他要另娶的消息,不论真假,与当时的你而言这就是对你跟你母亲变相的一种背叛。
你这不是自私,是逃避。
你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去面对你的父亲,面对那个素未谋面却已有听闻的后妈,还有你的兄长们,你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所以你选择了对当时的你来说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有用的办法,逃避。
这不是错,也怪不得你。
一天之内接二连三的打击,哪怕换做是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更何况是年纪尚小的你呢?
但你要是现在说,姬康博兴许是有苦衷的,我不会信。
那年的新闻闹得那么大,平他当时的实力完全可以将这件事盖过,可他却任由新闻发展而不出面制止,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问题。
所以无论是不是误会,错就是在姬康博身上,而不是你。”
“其实这么些年,我不是没有细想过,反倒是越往深处想我就越觉得难过。
姬康博表面说多爱我的母亲,可在我母亲怀有身孕的时候被曝出出轨,甚至对方还将孩子都带了过来,仍凭他想抵赖都赖不掉。
姬旭恒可是比姬熠辰还要大上三岁,我都不敢想我母亲每天是怎么面对姬旭恒的,每每看到他便会想起自己的枕边人,自己这辈子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
其实在姬旭恒之后何雨筱之前还曾有过一次……”
突如其来的一句真的惊到了沈凉,“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我便也从来没说过。
记得小时候,半夜里,我迷迷糊糊的起床去卫生间,发现妈妈不在身边躺着,便想去找她。
可这一去,我竟不知会令我彻夜难眠。”
时间回溯到十五年前……
年幼的姬纾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妈妈,我想上厕所。妈妈?妈妈?……”
喊了好几声,都无人答应,姬纾瑶只好自己起身。
开灯看去,床上除了自己便再无任何人的身影,姬纾瑶下床跑到外面去找妈妈,屋外灯光昏昏暗,空无一人。
姬纾瑶便想着去到慕容清舒的房间去看,途中路过一间屋子,里面灯火通明,还时不时地传来几句争吵声……
“姬康博,这是什么?”慕容清舒拿着一叠照片甩在办公桌上,质问道。
面对妻子的咄咄逼问,姬康博早已厌烦了,伸手捏了捏疲倦的眉头似是并不打算回应。
“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他为什么会跟你躺在一张床上?你每天都说是出去工作,我也从不多问一句,那这些呢?你又怎么解释?难道跟陌生女人睡觉就是你的工作吗?”
突然吼得一嗓子彻底吓到了站在门外偷听的姬纾瑶,她从来没见过妈妈这般模样。
在她的记忆里,妈妈一直都是温柔的,说话温柔,做事温柔,她怎么都不能把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跟自己日常生活中温柔的妈妈重叠到一起。
若不是两人有着同样的长相,姬纾瑶真的要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温柔的妈妈了。
面对女人的吼叫姬康博更是置之不理,拿起一旁的文件便开始审阅,完全忽视女人的存在,这样的动作更是激怒了女人。
慕容清舒一把夺过姬康博手中的文件,“我叫你看…我叫你看!”随着声音的落下文件也被撕了个粉碎。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慕容清舒你闹够了没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就非要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你才高兴吗?”
男人的愤怒让女人红了眼眶,“闹?你觉得我是在闹?我的丈夫都跟别的女人上床了,身为妻子我连质问的权利都不能有吗?”
面对慕容清舒的胡搅蛮缠,姬康博只觉得厌倦至极,“行了!别发疯了好吗!我是在工作,工作你懂吗?
如果不是我拼命工作,你以为你住得上这里的大房子?如果不是我在外面笑脸相迎,你以为咱们可以这么快在云城站稳脚跟?如果不是我每天给他们阿谀奉承,你以为那些大单凭什么跑到我们公司?
慕容清舒,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要从生活上来挑刺吗?”
‘自己真心以待的男人,曾经不顾一切也要嫁的男人,现在还值得吗?’慕容清舒怎么都不敢相信这种伤人心的话竟会从姬康博的口中说出。
“是啊,我帮不上你的忙,还要处处给你找事,对你而言,我就是一个累赘。
可是姬康博你貌似忘了,没有你,我依旧会住在最大最繁华的房子里,没有你,我依旧会是慕容家高高在上的小殿下。
是你把我拉下了神坛,让我跟你一起坠入深渊,结果现在你的一句‘你以为’就要否定曾经我所付出的一切。
姬康博,你可真够心狠的啊!”
曾经自己拼了命也要在一起的男人,现在看来,真是不值啊。
“是,我很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可你我既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为我,为这个家付出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难道不是你的家吗?姬纾瑶,姬熠辰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你就是多付出了些又能如何呢?”
“那你呢?你又付出了些什么?你对这个家的贡献又在哪儿?
我只看到你每天喝得酩酊大醉,每天在外面逍遥快活,你的付出又在哪儿了?不过只是存在于你的口中罢了。
姬康博,曾经婚礼上你说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都是假的吗?
你的实际行动呢?我只看见一个又一个的出轨对象,听到一次又一次的误会,你对我还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可是你的妻子,如果连你的枕边人你都要骗,那我们这个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我每每问你,你都用工作来搪塞我,那纾瑶呢?她还那么小,当初我说不要这个孩子,是你一遍遍的哀求,向我保证你会改,是你说你会改变,你会爱我们的,可现在呢?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从她生下来到现在,你这个亲生父亲又尽过几天身为父亲的义务呢?
在此之间我又给了你无数次的机会,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不在,你说你在工作,我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你不在,你说你在工作,我躺在病房里甚至直到我出院,你还是不在,问你你依然是在工作。
这些我都忍了,我要对这个孩子负责,我不能让她一出生就带着怨恨和埋怨,可是你却没有一次悔改甚至是越来越过分,甚至连女儿的满月酒你都可以缺席,女儿的抓阄活动你也可以不在,那女儿你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呢?
我女儿出生至今,马上三岁了,她甚至连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都不清楚,她每每问我,我又当如何跟她说?
告诉她,她的父亲忙于工作,不愿来见她,还是告诉她,她的父亲忙着在外偷人没空来见她?”
“啪~”地一声脆响,慕容清舒脸上立刻浮现了一个深深的巴掌印。
姬康博举着的手还未放下,此刻正悬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慕容清舒歪过去的脸庞,‘我打了她?我打了我最深爱的女人!’
可随即姬康博反应过来,将手背到身后,强装镇定地说道,“我跟你已经解释过无数遍了,我是在工作,你爱信不信。
如果你还执意要纠缠,那我没什么好说的,离婚吧。”
那一巴掌慕容清舒没有落泪,反而这三个字狠狠刺痛了她,她僵硬着转过脸看着姬康博,眼中充满了震惊,曾经的委屈浮上心头,渐渐红了眼眶……
姬纾瑶在门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肉乎乎的小手立刻捂紧了嘴巴,即便是泪水早已模糊双眼,也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再度回到房间躺下,姬纾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泪水从眼睛流出,滑过脸颊,滴落在枕头上,印出一个个花痕……
又过了许久,姬纾瑶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了,身旁传来的抽泣声尽数落入她的耳朵,可她却一动不敢动……
那一晚,注定对所有人都是个不眠夜。
回忆到此结束……姬纾瑶端起一旁的杯子小抿了一口,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事情就是这样。”姬纾瑶放下手中的杯子,对沈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