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昭是被一阵清冽又带着甜润的香气唤醒的。睁眼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天机阁,可下一秒,所有熟悉的认知都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推翻。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那云雾并非凡间常见的灰白,而是泛着淡淡的莹蓝与粉紫,像被揉碎的星河落进了牛乳里,浓稠得能看得见细碎的光尘在其中缓缓流转。雾气缭绕在脚踝,带着微凉的触感,却不刺骨,反而像浸了晨露的丝绸,轻轻裹着肌肤,舒服得让人几乎要醉倒在这缥缈之中。
低头望去,脚下并非云雾的尽头,而是一座宏伟得超乎想象的宫殿群。宫殿的基座是用通体莹白的玉石砌成,每一块玉石都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的云影与霞光,远远望去,竟像是整座宫殿漂浮在云端之上。宫殿的梁柱皆是深紫色的千年古木,木纹细腻如流云,上面缠绕着金色的藤蔓纹路,并非雕刻而成,反倒像是天然生成,在光线下泛着流动的光泽。柱顶支撑着巨大的穹顶,穹顶并非砖瓦,而是由无数块半透明的琉璃拼接而成,每一块琉璃都透着不同的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像一道凝固的彩虹,阳光透过琉璃洒下,在玉石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宫殿的飞檐翘角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与仙鹤,羽翼舒展,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木石的束缚,飞向天际。檐角悬挂着小巧的玉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越空灵的声响,叮叮当当,像是天籁之音,与云雾流动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绝美的乐章。宫殿之间由蜿蜒的玉石回廊相连,回廊两侧雕刻着精美的栏杆,栏杆上缠绕着盛开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不知名的仙花,花瓣晶莹剔透,有的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有的带着淡淡的荧光,香气便是从这些花朵中散发出来的,清冽中带着甜润,吸入肺腑,只觉得浑身舒畅,连思绪都变得清明起来。
远处,几座宫殿的屋顶覆盖着金色的瓦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撒了一层碎金。宫殿的窗户是用镂空的白玉雕成,花纹繁复精美,有缠枝莲、有云纹、有仙鹤,透过窗户,能隐约看见殿内朦胧的景象,似乎摆放着巨大的玉案与玉椅,透着一股威严与神圣。云雾在宫殿之间缓缓流动,时而浓如轻纱,将宫殿的一角遮掩,添了几分神秘;时而淡如薄雾,让整座宫殿群的轮廓清晰可见,尽显其宏伟壮丽。
漫天星斗如碎钻倾泻而下,化作万千流萤簇拥着前方悬浮的琼楼玉宇。那是座由星辉凝结而成的宫殿,通体流转着幽蓝与月白交织的光晕。九重飞檐上各蹲着一只三足金乌,赤金翎羽在虚空中划出流光,每根尾羽都比最上等的鲛绡还要顺滑三分。正门两侧的蟠龙石柱泛着莹润的玉泽,龙头上镶嵌的夜明珠竟有婴儿拳头大小,珠光流转间隐约可见海底珊瑚的纹路。
这般景象,美得完全不真实,像是话本里描述的天宫仙境,又像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幻境。阮昭昭看得呆住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身边的云雾,指尖穿过那柔软的雾气,却什么也抓不住,只留下一丝微凉的触感。她忍不住转动身子,目光扫过整座宫殿群,心中满是震撼与疑惑:这到底是哪里?她不是在靖海城的客栈里休息吗?怎么会突然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就在她茫然四顾之际,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从云雾深处传来,伴随着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悦耳。“小殿下!小殿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正是软软。
今日的软软与往日有些不同,她依旧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只是发髻上不再是绑着两朵小巧的仙花冰糖葫芦,而是插着两个冰糖葫芦样式的饰品,衬得她那张圆圆的脸蛋愈发可爱。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桃花图案,跑动时,裙摆飞扬,像一只灵动的小蝴蝶。最奇的是她足尖点地时竟未激起半点尘埃,裙裾翻飞间隐约可见流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盘,玉盘里放着几块色泽诱人的糕点,糕点的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上面点缀着细碎的花瓣与晶莹的糖霜,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小殿下!”软软跑到阮昭昭面前,脸上满是欢喜,不由分说地将玉盘塞进她手里,“这是奴婢新研究的‘云心糕’,用天山雪莲的花蜜和瑶池的泉水做的,可好吃了!你快点拿着这个去找神尊吧,神尊肯定等急啦!”
说着,软软便伸出小手,推着阮昭昭的后背,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阮昭昭被她推得往前踉跄了两步,手里捧着温热的玉盘,脑子却彻底懵了。这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幻境。
软软?昭昭望着这张朝夕相对的面孔,却觉出几分陌生。记忆中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唤小主子的丫鬟,此刻眉心多了一抹淡金色的花钿,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竟似画中仙子。
小殿下?软软今天怎么叫她小殿下?平日里,软软一直喊她小主子,怎么突然换了称呼?而且,神尊又是谁?是国师吗?可国师怎么会在这里?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她刚想回头问问软软,可后背的推力却越来越大,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不由自主地朝着宫殿群深处走去。
“软软,你等等!”阮昭昭急忙喊道,“你为什么叫我小殿下?神尊是谁啊?我要去哪里找他?”
可软软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推着她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小殿下快走呀,别让神尊等太久了!神尊看到你带了糕点,一定会很高兴的!”
阮昭昭还想再问,眼前的景象却突然一阵扭曲,像是被人用手揉乱的画纸,云雾翻腾,宫殿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下一秒,画面一闪,她已经站在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门口。
这座宫殿比她之前看到的所有宫殿都要宏伟壮观,光是殿门就有数十丈高,由整块的墨玉雕刻而成,上面镶嵌着无数颗硕大的宝石,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几乎要刺得人睁不开眼。殿门两侧立着两根巨大的盘龙柱,龙身蜿蜒盘旋,鳞片清晰可见,皆是用黄金打造而成,龙头高昂,双目圆睁,像是在守护着这座神圣的宫殿。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匾额是用不知名的黑色金属制成,上面刻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圣火殿”,字体苍劲有力,透着一股威严与神圣,仿佛是由神明亲手书写而成。
阮昭昭彻底惊呆了,嘴巴微微张开,手里的玉盘险些掉落在地。她呆呆地仰望着这座宏伟的宫殿,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蝼蚁。这到底是哪里?圣火殿?难道真的是天宫?她是不是在做梦?脑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这座宫殿带来的震撼。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巨响,巨大的墨玉殿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威严而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阮昭昭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一个身影从殿内走了出来,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却自带一股强大的气场,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随着那人一步步走近,阮昭昭的瞳孔渐渐放大,脸上的表情从震撼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彻底僵住了。
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国师!
可眼前的国师,却与她熟悉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那头银白如瀑的长发,而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发丝柔顺得像上好的丝绸,用一枚精致的玉发冠束起,玉发冠是纯白色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深邃的光泽。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衬得他的额头愈发光洁饱满。
他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袍,袍子的面料是不知什么料子的锦段,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龙纹与云纹,龙纹栩栩如生,仿佛在云雾中穿梭,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极致的奢华。紫袍的领口、袖口与下摆都镶着一圈雪白的狐裘,狐裘蓬松柔软,一看便知是极品。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玉带,玉带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墨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工艺精湛,栩栩如生。
他的面容依旧是那般俊美无俦,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严与神圣。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色淡红,肌肤白皙如玉,却不再是那种清冷的苍白,而是透着健康的光泽。他的眼眸深邃如寒潭,却并非往日那般疏离冷淡,而是带着一丝温和与宠溺,像是蕴藏着无尽的星辰大海,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阮昭昭看得彻底呆住了,手里的玉盘“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糕点滚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这是国师吗?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乌黑的头发,华贵的紫袍,还有这股威严神圣的气场,与平日里那个清冷疏离、银发如雪的国师判若两人!
“桃桃,怎么发呆了?”对面的人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般清冽如玉石相击,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与磁性,“给为师带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摸了摸阮昭昭的头,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阮昭昭浑身瞬间僵硬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桃桃?为师?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国师怎么会叫她桃桃?还自称是她的师父?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无数个问号在她的脑海里疯狂盘旋,像涨潮时的浪涛,一层叠着一层,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那些未解的疑团、他反常的温柔、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莫名情愫,缠得她喘不过气,只差一步就要崩溃。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他为何突然这般亲昵,可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棉絮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沉重。
她只能死死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掌心,借着那点微痛强迫自己冷静。睫毛飞快地颤动了几下,掩去眼底的慌乱,再抬眼时,脸上已强装出几分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僵硬的捡起地上的一块糕点,递了过去:“师父,不好意思,我把你的糕点弄脏了。”
离朱(此刻阮昭昭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是国师)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浅笑,那笑意顺着眼角眉梢漫开,温柔得能融化冬日里最厚的冰雪。他没有丝毫介意,伸手自然地接过那块沾了些尘土的糕点,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指尖,带着暖意的温度瞬间传来,像春日里的第一缕暖阳,烫得她心头一跳。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的宠溺浓得几乎要溢出来,裹着化不开的柔意,轻声道:“无妨,为师知道桃桃心里有师傅就好。”
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地拉起了阮昭昭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干燥的触感,稳稳地包裹住她的小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笃定,让她原本还想抽回手的念头瞬间消散,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朝着殿内走去。殿外的风还带着些凉意,可掌心传来的温度却顺着血管蔓延开来,暖了四肢百骸,让她纷乱的心湖,竟奇异地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安稳。
殿内的景象比殿外更加宏伟壮丽,巨大的穹顶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像漫天繁星,将整个大殿照亮得如同白昼。殿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玉案,玉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皆是极品。玉案后面是一张巨大的玉椅,椅背上雕刻着精美的龙纹,扶手处镶嵌着巨大的宝石,透着一股威严与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