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体震颤的余波还没散尽，墙面剥落的碎渣混着尘土簌簌往下掉，霍抵着发烫的门框往后退了半步，眉峰紧蹙。楼下的喧闹声穿透厚重的楼板涌上来，夹杂着桌椅碰撞的脆响和几道粗哑的呵斥，硬生生掐断了他体内刚要攀升的能量流，那股循着骨骼经络蔓延的暖意骤然溃散，只剩心口一阵闷涩的滞感。
“啧，又被搅了。”身侧传来低低的嗤笑，楼亚垌斜倚在雕花梨木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莹白的玉牌，纹路里还沾着些细碎的药末。他穿着件暗纹锦袍，领口袖口绣着古旧的图腾，松垮地搭在肩头，露出锁骨处几道浅淡的疤痕，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偏眼神沉邃，透着常年掌权的冷锐，倒真应了旁人私下里调侃的“土法老”名号——守着这片地界七年，把周遭的势力攥得死死的，性子里既有土司的蛮横，又掺着几分老谋深算的沉敛。
霍抬手按了按眉心，压下体内翻涌的滞涩，抬眼看向楼亚垌：“楼下的人，拦不住？”
“拦？没必要。”楼亚垌抬了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指尖的玉牌转得更快了些，“你这强化路子太刚，闷头冲容易折了根基，让他们闹会儿，刚好给你缓口气。”话虽这么说，眼底却掠过一丝算计，他早料到霍今日会在此地冲阶，特意没嘱咐楼下的人避着，就是要卡着这个节点，断他这一次进程。
霍眸光沉了沉，没接话。他清楚楼亚垌的心思，这人掌权七年，最擅拿捏分寸，从不做无用之事，今日拦他强化，定有后招。他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下看，楼下几个壮汉正堵在楼梯口，面色凶悍，正是楼亚垌手底下最得力的护卫，显然是得了吩咐特意来搅局的。
“别瞧了，坐。”楼亚垌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另一只手掀开桌案上的锦盒，里面铺着一层细碎的银箔，托着几颗通体莹绿的丹丸，颗颗饱满圆润，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清冽的异香，沁人心脾，刚一入鼻，霍就觉体内滞涩的气血微微松动，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这是深山秘境里寻来的仙品，叫凝元丹，”楼亚垌捻起一颗丹丸，对着光晃了晃，丹丸内里似有流光转动，透着诡异的灵气，“上个月让底下人闯了三道险关才采到的药草，古法炼制了整整四十九天，寻常人吃一颗，能抵得上半年苦修，强化根基更是事半功倍，连瓶颈都能悄无声息冲过去。”
他说着，指尖摩挲着丹丸，语气里满是自得，眼底翻涌着对这仙品的笃定，更藏着对权力的极致执念。“你看我这七年，从当初守着一小块地界看人脸色，到如今周遭势力俯首帖耳，靠的可不只是手段。”楼亚垌将丹丸放回锦盒，声音沉了几分，刻意渲染着权力带来的滋味，“手里有实力，腰间有底气，才能说了算，旁人不敢忤逆，想要什么都能攥在手里，安稳自在，风光无限。这世上最实在的，从来都是权力，而这凝元丹，就是攥住权力的底气。”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霍，目光锐利如钩，似要看透他的心思：“你天资好，身手也硬，就是缺了点助力。方才强化被拦，说白了还是根基没够硬，势力没够稳，若是有这凝元丹加持，别说楼下几个护卫，便是更强的阻碍，也能轻易扫平，往后路只会越走越顺，想要的权力地位，都能慢慢拿到手。”
楼亚垌越说越动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诱导，伸手将锦盒往霍面前推了推，丹丸的清冽香气愈发浓郁，勾得人心里发颤：“尝尝？就一颗，你试试滋味，便知道这仙品的好处，也知道权力攥在手里的踏实。有了它，你往后强化再也不会被轻易打断，实力涨得快，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日子比现在舒坦百倍。”
他眼神热切，满以为霍会动心。毕竟这凝元丹太过稀有，寻常人求而不得，便是那些顶尖势力的人，也未必能得一颗，如今他主动递到面前，又是在霍强化受阻的节点，按说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可霍只是垂眸瞥了眼锦盒里的凝元丹，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甚至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那浓郁的香气，语气平淡却坚定：“不必了。”
楼亚垌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拒绝，眉梢挑了挑：“你不试试？错过了这机会，再想找这样的仙品，难如登天。”
“强化靠的是自身积淀，捷径终有代价。”霍抬眼迎上楼亚垌的目光，眼神清明沉稳，没有半分动摇，“权力是靠实力挣来的，不是靠丹药堆出来的，这般外物，于我无用。”他心里通透，楼亚垌这般刻意渲染权力好处，又主动递上仙品，绝非单纯的好意，无非是想借着丹药拉拢他，或是试探他的野心，一旦接过这颗丹丸，往后便难免要受其牵制，落入他的掌控，这绝非他所愿。
楼亚垌盯着霍看了半晌，见他神色坦然，眼底没有半分犹豫，眼底的热切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深沉，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笑了笑：“倒是我小看你了，性子够稳，心思也够清。”他收回锦盒，重新盖好，指尖摩挲着锦盒上的纹路，语气恢复了先前的漫不经心，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不过你要想清楚，没有助力，单靠自己一步步熬，强化之路只会难上加难，往后遇到的阻碍，可比今日这几下喧闹厉害得多。”
“难便难些，踏实就好。”霍语气平静，转身看向窗外，楼下的喧闹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地面的尘土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溃散的能量正在慢慢聚拢，虽缓慢，却沉稳扎实，没有半分虚浮。
楼亚垌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有惋惜，更多的是对这份清醒的忌惮。他掌权七年，见过太多人为了捷径趋之若鹜，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像霍这般面对仙品诱惑毫不动摇，能看透权力本质的人，着实少见。他捻了颗凝元丹放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醇厚的能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浑身都透着舒坦，眼底重新燃起对权力的炙热，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但愿你这份踏实，能撑过往后的风浪。”
霍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望向远方，眼底藏着坚定的光芒。他清楚前路漫漫，阻碍重重，但他始终明白，唯有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路，才足够稳固，唯有凭自身实力挣来的一切，才真正属于自己，那些靠着外物堆砌的繁华，终究如泡沫般易碎，唯有内心的清醒与坚定，才是前行路上最坚实的底气。
楼体的震颤彻底消散，空气中的尘土渐渐沉淀，阳光透过窗缝洒进屋内，落在桌案的锦盒上，泛着冷冽的光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权力与诱惑的博弈，而霍的选择，早已在拒绝的那一刻，注定了与楼亚垌截然不同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