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长倒下的那一刻,全网炸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直播间被平台紧急下架,可那句“你们此刻的每一次点赞,都是在为死人举杯”早已截图疯传。
热搜第一挂着#阴间代理人再现预言死亡#,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说是剧本,有人说是通灵邪术,更多人却在颤抖着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千万人转发截图的同时,一条隐藏在流量洪流底层的数据链悄然激活——某个Id为“奶黄包今天也要开心”的账户,在探长倒地瞬间上传了一段长达七分钟的本地缓存视频。
视频未公开,未命名,只发送给了一个私密关注者:@YJ_阴间引路人。
而在这场风暴之外,在某个城中村低矮出租屋的角落里,一个头像胖乎乎奶黄包的小号,正微微发着光。
晏玖盯着那个Id,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动作。
她知道这孩子不简单——能在那种级别的精神冲击中保持直播开启,还能偷偷录下全过程,绝不是普通五岁小孩能做到的。
手机支架旁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手绘图,画着摄像头图标和“不能关”三个字,墨迹已干,边缘卷起,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更奇怪的是,对方从始至终没发一言,只用镜头沉默地记录着一切。
像是……某种求救。
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警告,检测到强烈怨念波动,来源未锁定。目标虽不在当前‘临终名单’,但精神怨念已达‘濒死共鸣阈值’,可视为灰色区域接入许可。”
“撤离?”晏玖冷笑,“刚才你不是还说这个小号Ip定位精准,极可能与‘命比天高’组织有关?现在怕了?”
“警告:用户身份伪装成功率低于12%,建议更换沟通策略。”系统界面闪烁红光,弹出三级风险提示窗。
“那就触发。”晏玖打断它,目光坚定,“师兄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类边缘社区。每一个异常信号,我都不会放过。”
她深吸一口气,点进了那个名为“奶黄包今天也要开心”的直播间。
画面晃动,光线昏暗,镜头对准的是客厅一角破旧的布沙发。
一只脏兮兮的小熊歪倒在垫子上,茶几上的泡面已经凉透,油花凝成斑驳的膜,散发出酸腐气味,混着墙角尿布桶溢出的馊味。
窗外霓虹灯每三十秒扫过一次墙壁,血红的光像倒计时般掠过剥落的墙皮,映出霉斑如绿眼窥视。
背景传来隐约的争吵声,压低但尖锐,像钝刀割布,夹杂着一句模糊低语:“你爸回来了是不是?他又来找你了?”
然后,一个小身影蹑手蹑脚地出现在镜头前。
五岁模样的男孩,穿着明显大一号的卡通t恤,脸蛋圆嘟嘟的,眼睛却亮得过分,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警惕。
他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脚踝处有几道浅浅的淤痕,像是被什么勒过。
他小心翼翼把手机支在玩具堆上,确认没人注意后,才对着镜头轻声说:“你……你能听见吗?”
晏玖心头一紧。
她迅速切换成儿童语音包,温柔道:“能听见哦!我是全球老鹰捉小鸡冠军,专门来救被困的小朋友的!”
话音刚落,系统界面再次闪烁红光:“警告:用户身份伪装成功率低于5%。”
男孩眨了眨眼,突然咧嘴一笑:“骗人。老鹰捉小鸡没有世界冠军。”
晏玖僵住。
但她没退缩,反而顺势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屏幕中的孩子齐平,认真地说:“你说得对,是我编的。可你知道吗?真正厉害的人,从来不说自己厉害。”
奶黄包歪着头看她,眼神动摇了一瞬。
外面的争吵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东西摔碎的声音。
玻璃碴溅落在地,清脆如骨节断裂。
男孩猛地哆嗦了一下,手指抓紧了裤腿,指甲抠进粗糙的棉布里,指节泛白。
晏玖心口一揪。
她忽然轻快地说:“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一二三木头人!输的人,就要做一件事——叫妈妈。”
“不要!”孩子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在抖。
“为什么不要?”晏玖语气依旧轻松,甚至带点笑意,“妈妈不是最疼你的吗?”
“她……她会打我。”奶黄包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上次我说梦话喊爸爸,她就用衣架抽我背……她说不准提那个人……爸爸变成了黑影,躲在衣柜里骂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晏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迟钝,却有温热的血沿着指缝渗出,滴在键盘上,晕开成暗红的小点。
但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只是轻轻拍了拍手机屏幕:“那这样吧——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一个超级秘密,关于会飞的小熊的;你输了,就轻轻敲门,喊一声‘妈妈,我想喝水’,行不行?就一声,算完成任务,咱们还是好朋友。”
孩子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预备——开始!”晏玖清脆地喊出口令。
镜头里,奶黄包绷直身体,小手贴裤缝,努力做出“木头人”的姿势。
可不过十秒,他就忍不住瞟向卧室方向——那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冷响,像铁链拖地。
分心了。
“你动了!”晏玖立刻宣布,“你输了哦。”
孩子怔住,肩膀一点点塌下去,像被无形的重量压弯。
他站在原地,脚尖蹭着地板,不敢抬头,也不敢挪步。
整个直播间鸦雀无声。
刚还在调侃的弹幕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排排沉默的观看人数,和不断跳动的心跳监测数据——晏玖看着他的呼吸频率、瞳孔收缩速度,估算心率已飙升至138。
晏玖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
她只是轻声说:“任务完成了,才算真正的勇敢。”
孩子终于抬起头,眼眶红了,却倔强地抿着嘴,一步一步朝着那扇幽暗的卧室门挪去。
脚步很轻,像怕惊醒什么。
晏玖盯着屏幕,呼吸放得极缓,指尖不知不觉收紧,几乎要嵌进掌心。
奶黄包的小手终于触到了那扇斑驳掉漆的卧室门。
指尖微颤,像一片落叶在风中挣扎。
他踮起脚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掌心贴上木门,轻轻叩了两下——声音轻得几乎被屋外渐强的夜雨吞没。
可就在那一瞬,屋内骤然炸开一声怒吼,粗粝如砂纸磨骨:“谁?!”
孩子浑身一抖,像是被电流击穿,整个人猛地向后踉跄半步,险些跌倒。
镜头剧烈晃动,玩具熊从茶几边缘滚落,“咚”地砸在地上,寂静中格外刺耳。
“找死是不是?大半夜不睡觉,敲什么门!”
又是一记拖鞋狠狠砸在门板上,闷响震得墙壁簌簌落灰。
门缝里透不出光,却渗出一股腥气——混着汗臭、烟味,还有腐烂纸钱与香灰的气息,无声蔓延至客厅每一个角落。
晏玖屏住呼吸。
她的瞳孔缩成一点,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那只颤抖的小手上——指甲发白,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青,仿佛要把自己钉进地板才能稳住身体。
五岁的身躯蜷缩成小小一团,头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哭出声。
她知道他在忍。
不是不怕,是不敢哭。
直播间早已没了弹幕,连系统都罕见地沉默着。
只有心跳监测仪上的数字还在疯狂跳动:142…146…150——逼近儿童心率极限。
晏玖的手指仍掐在掌心,痛感迟钝,可心头却像压了块浸满冷水的石头,沉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本可以现在就退出直播,上报异常信号,让警方介入。但她不能。
因果链一旦触发,若无确凿证据,平台只会归类为“情绪纠纷”,转交社区调解。
而这种家庭……从来不会留下看得见的伤痕。
衣架抽过的地方会褪红,巴掌印三日消散,监控拍不到深夜的咒骂、饭桌下的踢踹、枕头底下藏着的断绳。
她太清楚了——玄门典籍里写过,最深的怨念,往往生于闭门之内,养于沉默之中。
当年若有人在我蜷缩在储物柜里时,肯敲一下门……也许我就不用走上这条路。
可任务呢?
她是阴间代理人,不是救世主。
殡葬系统的规则冷酷清晰:完成引导,获取死亡预兆,换取自身寿命延续。
每一个活着走出她直播间的人,都是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客户”。
可眼前这个孩子……他还没死,甚至不在系统判定的“临终名单”上。
那她为何还要蹚这趟浑水?
因为那句“不准提那个人”。
因为他在精神冲击风暴中仍坚持开启直播。
因为——他录下了探长倒下的全过程,而元数据显示,设备后台运行着一个定时自动上传脚本。
晏玖忽然意识到:这孩子或许不是受害者,而是见证者。
他见过什么?
听到过什么?
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向她发送求救信号?
屋内的咆哮仍未停歇,夹杂着摔东西的碎裂声,床板吱呀作响,仿佛有人正暴怒起身。
奶黄包的身体随着每一次声响剧烈一颤,小嘴紧紧闭着,泪水终于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汇聚成滴,啪嗒落在地板上。
晏玖盯着那滴泪。
然后,她缓缓松开了掐着手心的手指。
血痕浅浅留在皮肤上,像一道未完成的符咒。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切断连接,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缩在墙角的孩子,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翻涌——有怜悯,有愤怒,更有一丝近乎宿命般的笃定。
他知道她在看。
所以他没哭出声。
所以他还在等。
而就在卧室深处,那原本杂乱的脚步声忽然停了。
一片死寂中,传来指甲缓慢刮擦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贴近门缝。
一缕灰白色雾气,正从底下无声渗出,缠绕上奶黄包赤裸的脚踝。
而这扇门背后的东西……也快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