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舟的手指在拨号界面停顿了三秒,才狠狠按下通话键。
电话刚响第一声就被接起,低沉男声传来:“怎么了?”
“哥……”尹一舟声音发颤,眼睛仍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那段不断循环的回放——麋鹿说房站在阳台边缘,张狂大笑,然后风突然变了方向,他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推,整个人失衡坠落。
那一刻,弹幕还在刷着“剧本太假”,可镜头一转——阳台上的男人已经坠落……
画面最后定格在断裂的栏杆上,木刺朝外翻卷,宛如某种古老祭坛上的残骸。
“你快去看‘麋鹿说房’的直播回放!”他语速飞快,“那个女主播……她不是普通人!她说那男人只剩三天阳寿,结果现在……现在人真的没了!而且那阵风……你不觉得熟悉吗?祠堂门口那次……也是这样,空气突然凝固,树叶都不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息。
“你别自己吓自己。”尹总的声音冷了下来,“网络事故常有,高空作业出事也不稀奇。至于你说的风……楚家的事早过去了,别往自己头上套因果。”
“可她提到了‘七情焚心,六欲缠魂’!”尹一舟猛地站起身,沙发发出一声闷响,“那是咱们家祖传禁术里的口诀!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除非……她是楚家人?或者……和当年那场变故有关?”
电话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尹总才缓缓道:“如果真是她……那你最好离远点。”
“但我已经粉她一个月了!”尹一舟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补救,“我不是粉她!我是……我是想查清楚真相!她要是真能预知死亡,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问题是你的命更重要。”尹总冷冷打断,“听我的,删掉App,拉黑账号,当没看过这场直播。否则,你会变成下一个主角。”
电话挂断。
尹一舟怔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手机屏幕仍亮着,晏玖的身影静止在那一帧——玄袍猎猎,立于棺墙之前,眉眼清冷,唇角微扬,仿佛只是宣布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而更荒谬的是,他居然还想关注她的新直播。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雨丝斜织,打在屋檐下的铜铃上,叮咚作响,像是谁的脚步渐近。
晏玖缓缓抬手,关掉了直播间,顺手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没回头,只淡淡开口:“阳气耗尽,阴气入体,坠楼只是表象。真正杀他的,是执念反噬。”
腕间玉镯忽地一烫,一道机械音在脑中响起:【宿主分析正确,目标因长期情感操控、背弃誓言导致命格崩裂,怨念缠身,早已不属于阳世之人。】
“所以他哪怕跳伞都活不了。”晏玖拿起茶杯,吹了口气,热雾升腾,在杯口凝成细小水珠,又悄然滑落。
她目光转向角落里的监控画面——中介小王蜷缩在画面一角,脸色发青,右手不停抽搐。
**昨夜签合同离店时,他还笑着说了句“祝您百年无病”。
可当他踏出店门那一刻,手腕上的红线突然崩断。
“有意思。”晏玖勾唇,“昨晚卖我棺材的人,今天就要成客户了?”
【人家可是信了你的‘买一送一,死前免费接送’服务呢。】 那声音带着笑意,在她意识深处浮现。
晏玖没回应,只是默默记下了中介的地址。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沉重、急促,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抬着一具裹尸袋。
侯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屋里喊:“晏老板!开门!我们送东西来了!”
陈城跟着嘟囔:“这鬼天气,非得半夜来这种地方……”
门吱呀一声开了。
晏玖倚在门框边,手里还端着那杯热茶,蒸汽袅袅上升,映得她眸子幽深如井。
“哟,调查员大人亲自送货上门?”她轻笑,“我不记得最近订过尸体。”
“少废话。”侯明放下担架,语气强硬,“刚才‘麋鹿说房’直播坠亡案,尸体现在归你管了。家属拒领,无人认领,按流程移交殡葬单位处理。”
晏玖挑眉:“所以你们大半夜扛着尸体来敲我家门,就为了走个流程?”
“顺便问问话。”陈城插嘴,“你直播间最后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七情焚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死?有没有参与其中?”
“我们本来不该来。”陈城低声补充一句,“但队长看了回放,说你提到‘执念反噬’……这个词,只有内部卷宗里提过。”
雨越下越大。
晏玖却不急不躁,慢悠悠从柜台抽屉取出一台录音笔,啪地打开。
【滴——录音开始。】
两人一愣。
“现在开始,所有对话都将作为证据留存。”晏玖微笑,“请问二位,是否有搜查令?是否经过正规移交程序?是否有法医出具的正式死亡证明?还是说……你们只是凭着主观怀疑,就想在我这儿搞突击审讯?”
侯明脸色涨红:“我们这是调查需要!”
“可我不是嫌疑人。”晏玖指尖轻点录音键,“除非你们现在正式立案,并出示相关文书,否则接下来每一句话,我都可能拿去告你们非法拘捕、侵犯公民隐私。”
陈城瞪眼:“你威胁警察?”
“我只是热爱法律。”她收起录音笔,笑容不变,“就像你们热爱程序正义一样,对吧?”
空气僵住。
雨声填满了沉默。
侯明和陈城对视一眼,额角渗出冷汗。
他们本是来试探这个诡异女主播的底线,却没想到反被她用规则捆住了手脚。
而眼前这个女人,明明穿着古袍、守着棺材,说话却条理清晰、滴水不漏,仿佛早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尸……先放这儿。”侯明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后续我们会补手续。”
晏玖点头:“行,寄存费五百,现金或微信都行。”
“什么?这时候你还谈钱?”
她没答,只是轻轻抚过裹尸袋边缘,指尖停在胸口位置,似在确认心跳。
片刻后,她才抬头微笑:
“生死不论价。”
转身之际,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躺进来的,会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