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一块烧得发烫的铁片,悬在戈壁尽头,将整片无人区染成血锈色。
风开始躁动,卷起细沙抽打人脸,可那道身影却逆着光冲了进去——骑行阿萨一脚踏过断裂的警戒带,车轮碾碎塑料桩时发出刺耳的脆响。
他猛地刹住车,回头。
加油站前的人群挤作一团,惊愕、劝阻、呼喊混杂不清。
而他只是咧开嘴,露出被肿胀挤压得歪斜的笑容。
嘴角裂口又渗出血丝,顺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蒸发,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小点。
“你们拦我?哈!”他举起双臂,像是在接受加冕,“看见了吗?老子进来了!x - 7禁区,老子踩你头顶上了!”
他的声音嘶哑癫狂,在空旷荒原上回荡如狼嚎。
身后是死寂的荒漠,前方是吞噬天际的黑暗。
可此刻,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镜头对准天空,自拍杆高高举起,直播信号微微闪烁却顽强传输。
弹幕炸了。
【卧槽他真进去了!!】
【前面说那个穿黑袍的女人是谁……等等,那是玖神?!!】
【别刷了别刷了她就在现场!!】
【不是吧不是吧,这哥们命不要了还敢挑衅晏玖??】
【楼上醒醒,他已经死了,只是还没倒下】
【死亡预告第151单启动中……】
【三年前她预言玄门少主陨落,七日后应验;三个月前金融大佬跳楼,她在直播里提前说了“棺材要加急”……这不是玄学,是因果律武器】
直播间人数突破百万,服务器颤抖。
有人截图放大画面角落——那个站在加油站屋檐下的女人。
晏玖。
一袭墨色长袍,衣角纹着暗金符文,随风轻扬却不沾尘沙。
她的脸隐在逆光之中,唯有一双眼,沉静如古井,映着远去的身影,也映着即将降临的终局。
霍茜儿攥紧手机,指尖发白。
她是本地媒体特派记者,原本只想蹭个户外探险热点,却亲眼目睹了一场献祭式的入场仪式。
“晏小姐……”她声音发抖,“你刚才……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
晏玖没动。
风拂过她的额发,露出眉心一道极淡的朱砂痕,形如残月。
系统在她脑海里嘀咕:「客户情绪值飙升,恐慌指数b +,可以考虑推高端定制款‘黄泉引’系列了。」
她依旧沉默。
直到霍茜儿又问了一遍,她才缓缓侧头,目光扫来。
那一瞬,霍茜儿觉得呼吸被掐断。
不是凶狠,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底剥离情感的凝视——仿佛看的不是活人,而是早已写好结局的剧本页。
“他知道。”晏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声,“他也选择了。”
“可你说过,禁区会吃人。”
“我说过,但他不信。”她垂下眼帘,罗盘在掌心微微震颤,指针剧烈晃动,最终稳稳指向深处,“有些人,非要用骨头去试地缝有多深。”
弹幕更疯了。
【她说“他不信”……意思是警告过了?】
【我记得半小时前她直播路过这里,确实说过一句“今晚不宜出行,尤其向西”】
【不止!她当时还对着这片沙地说“有人要替死人带话回来”】
【现在想想全是伏笔……这女人根本不是主播,她是死神派来的邮差】
【求求了别说了,我后背汗毛全竖起来了】
骑行阿萨浑然不觉。
他在镜头前跳上车座,做出骑马动作,大笑:“谁说我不能进?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看看这风光!自由的味道!”他猛吸一口气,随即被风沙呛得咳嗽,却仍举着设备转身拍摄身后无垠沙海,“家人们,我现在正式宣布——我,骑行阿萨,人类之光,征服x - 7第一人!打赏走一波,等我活着出来给你们现场拆封‘禁区秘宝’!”
礼物特效疯狂刷屏,火箭连发十道。
观众们一边尖叫“快回来”,一边疯狂下注赌他能撑几天。
一场死亡直播,竟成了狂欢节。
晏玖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抬起左手。
袖中滑出一张黄纸符,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符文。
她指尖微动,符纸无声燃尽,灰烬飘散如蝶。
“师兄……”她低语,“又一个人,走向你消失的地方。”
系统嘟囔:「感情用事会影响业绩。」
“我不是为了业绩。”她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远方,“我是为了找到你留下的最后一道印子。”
风忽然大了起来。
远处地平线,一道模糊的灰线正悄然升起,如同大地睁开的眼睑。
云层不知何时聚拢,遮住了残阳,天地间只剩一片压抑的昏黄。
骑行阿萨还在笑着,迎着风冲刺,仿佛胜利已握在手中。
而在千里之外的殡葬系统面板上,倒计时数字跳动——
【待收客户:骑行阿萨】
【死亡倒计时:68:47:23】
【状态:深入禁区核心,灵魂波动异常,疑似接触未知存在】
晏玖闭上眼。
她听见风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呢喃。
“……救……我……”
睁开时,她眸色更深。
“快了。”她说,“你也快回来了。”无需修改
风,忽然静了一瞬。
那一瞬,连沙粒都悬在空中,仿佛天地屏住了呼吸。
骑行阿萨正仰头大笑,嘴角的血痕在昏黄天光下像一道裂开的诅咒。
他的车轮还在转动,直播镜头对准苍穹——可就在下一秒,那道从地平线爬升而起的灰墙,猛地咆哮着扑来。
不是风,是沙的海啸。
千吨黄沙被狂风卷成一头巨兽,遮天蔽日,吞噬光线,碾压空间。
它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像是早已写好的刑期执行令。
镜头剧烈晃动,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画面疯狂颠倒:天空成了地面,沙地翻上半空,自行车像纸片般被掀飞十米远。
“什么——?!”骑行阿萨的嘶吼只传出半句,便被风沙灌满喉咙。
他挣扎着想爬起,手套刚触地就被连人带车掀翻,重重砸向嶙峋石堆。
头盔碎裂,鲜血混着沙土糊住双眼,可他还死死攥着手机,屏幕在尘暴中忽明忽暗,映出最后几个弹幕:
【玖神说今晚不宜出行……】
【她不是警告过吗!!】
【这他妈是因果律杀人啊……】
信号断了。
直播间黑屏,只剩一条冰冷系统提示:「主播已中断直播」。
加油站前的人群陷入死寂。
有人腿软跪地,有人抱头低语,更多人疯了似的刷新页面,妄图抓住最后一丝画面残影。
而霍茜儿站在原地,手机滑落至掌心边缘,指尖冰凉。
她缓缓抬头,望向屋檐下的那个身影。
晏玖已不在原处。
但她知道她在哪。
几公里外,戈壁边缘,一顶孤零零的墨色帐篷静静扎在背风坡。
帐篷帘微掀,透出一点暖黄灯光,在漫天昏黄中如鬼火般微弱却固执。
霍茜儿咬牙拨通卫星电话,声音发颤:“你们……要不要派人搜救?还来得及……也许他只是昏迷了……”
电话那头沉默三秒,传来官方频道的回复:“x - 7禁区,禁止一切救援行动。风暴等级橙转红,无人生还概率98.6%。我们只能等风停。”
她挂了电话,望向帐篷方向,忽然觉得那点光不像温暖,倒像一只眼睛——冷眼旁观人间癫狂。
帐篷内,晏玖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系统浮现在她意识中,淡金色界面闪烁:
「客户死亡倒计时归零:68:00:00」
「灵魂波动消失,确认陨落」
「殡仪服务订单自动生成:黄泉引·风葬版,已扣款预付金」
「情绪收割完成,恐惧值 + 92,狂热值 + 45,转化灵币:3700」
系统语气难得正经了些:「这次,没人质疑你了。」
晏玖没睁眼,只是指尖轻叩地面,似在感应什么。
风拍打着帐篷,像无数亡魂叩门。
她听见了——那声来自地底的呼唤,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带着熟悉的频率,像某种符咒的残响。
“他不是第一个。”她低语,“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替你铺路的人。”
外面,沙暴仍在肆虐,天地混沌如初开未分。
而帐篷里,她终于缓缓躺下,罗盘收进袖中,唇角竟有一瞬极淡的弧度。
像是疲惫,又像是讥讽。
远处人群开始躁动,媒体、粉丝、探险者陆续集结,准备明日风停后的“考古式围观”。
他们高谈阔论着“极限精神”“自由意志”,仿佛刚刚被黄沙埋葬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段可供消费的传奇。
可他们不知道,也永远不会明白——
有些自由,本就是死神递出的请柬。
而她,只是代为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