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那句“他已经,走不远了”余音未落,晏玖便抬手将连麦窗口缩小,动作轻巧得仿佛只是关掉一段无关紧要的广告。
她没有再看那扇被猛烈撞击的门,也没有回应弹幕疯狂刷新的追问。
她只是低头,从桌角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通体乌沉,雕纹古朴,盒盖上用朱砂写着一个极小的“归”字。
她把它轻轻放在镜头正前方,推到画面中央。
“骨灰盒。”晏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像在介绍今日特惠套餐,“檀香楠木胎,内衬七星引魂布,支持死亡付款,分期免息。”她顿了顿,唇角微扬,“张某先生,已经为您预留好了。”
弹幕瞬间凝滞。
前一秒还在激烈争论“这算不算杀人”的观众们,此刻集体失语。
有人打出一串问号,又迅速删去;有人截图保存,手指发抖;更有人默默打开了本地文件夹,新建了一个名为“玖爷预言实录”的文档,标题下只写了两个字:第165章。
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门外的男人终于破门而入。
画面剧烈晃动,手机摔落在地,镜头朝天,只能听见粗重的喘息、挣扎的闷响,还有女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紧接着是一声闷哼,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动手了!!!】
【主播报警啊!!!再不报人就没了!!】
【等等……主播呢?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系统提示音在晏玖脑中响起:【目标生命体征急剧下降,神经痉挛开始,预计终止时间:3分17秒。】
她没动。
甚至没多看一眼翻倒的手机。
她只是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然后转向坐在角落一直沉默记录的郎宗壹。
“报警。”她说,语气平淡如吩咐买杯奶茶,“市南区碧湖新村3栋502,家暴现行,男性施暴者正在行凶,女性受害者姓名李素芬,四十七岁,穿蓝底碎花睡衣。顺便告诉警察,死者随身钥匙串上有枚绿色U盘,藏在鞋柜第三层拖鞋里,是他三年来偷拍的全部视频。”
郎宗壹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他不是第一次见晏玖出手,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从来不是在“预判死亡”,而是在书写死亡。
每一个细节,每一条信息,精准得如同亲临现场,却又冷静得不像活人。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号,手指稳得惊人。
而晏玖,已重新拿起筷子。
就在郎宗壹话音落地的一瞬,连麦那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沉重的倒地声。
镜头虽然看不见,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是一种身体失控抽搐时撞击地板的节奏,一下,两下,第三下戛然而止。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三秒后,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叮——目标人物“张某”,死亡确认。
结算完成,奖励发放:阴德值+50,棺材订单x1(定制款)。】
晏玖夹起一块酱肘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油光映着灯光,在她嘴角泛出一点微妙的亮泽。
她神情如常,仿佛刚才亲手送走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单即将到期的快递。
马微微站在她身后,端着一杯温水,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弹幕风暴,轻轻叹了口气:“又是这种场面……要不要切个轻松点的环节?”
晏玖摇头,咽下食物,举起酒杯对着镜头示意:“感谢张某先生的信任与支持,本店诚信经营,死后服务有保障。若家属需要追思仪式策划,可私信客服享八折优惠。”
她的笑容依旧温柔,可那股寒意却顺着直播信号渗进每个人的脊椎。
有人冷汗直流,有人莫名亢奋,更多人开始反复回放刚才那一幕——她在桌上画符时,指尖划过的轨迹,是否真的闪过一道暗红微光?
可还没等他们得出结论,晏玖已收起骨灰盒,顺手打开另一份外卖餐盒。
热气腾腾的红烧肘子堆满盒子,油脂晶莹,香气似乎都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她夹起一大块,毫不犹豫塞进嘴里,腮帮鼓动,吃得津津有味。
弹幕终于松动。
【……所以现在是,杀人之后要干饭?】
【她吃得好香,我居然有点饿了】
【刚刚那个男人死了,她就在吃肘子……这反差太刺激了】
【你们发现没,每次玖爷吃完这一口,就代表有人嘎了】
【懂了,肘子=丧钟】
但没人敢再提报警或法律。
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事,在晏玖的世界里,早已越过世俗的审判。
她不是执法者。
她是终局本身。
而此刻,她正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像是在打节拍。
目光淡然扫过屏幕,似笑非笑。
下一秒,有弹幕突然跳出来:
【主播你这么胖还敢吃这么多?不怕没人喜欢吗?】
空气,骤然凝固。【发生事件】
那条突兀的弹幕悬浮在屏幕中央,就像一颗滚烫的炭火掉进了雪地里——
空气瞬间凝固。
前一秒还在因死亡预演而战栗的观众们,立刻被这句带有世俗偏见的质问拉回了现实。
但荒谬的是,这份“人间烟火气”竟神奇地冲淡了刚才弥漫的血腥窒息感。
晏玖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慢慢放下筷子,用指尖轻轻擦去嘴角的油光,动作细致得就像在完成一场仪式。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她微微鼓起的腮帮、额头上渗出的一层薄汗,还有那件略显紧绷的黑色针织衫下毫不掩饰的腰身轮廓。
她确实不瘦。但她不在乎。
“喜欢?”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依然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我卖的是棺材,又不是人设。”
说着,她重新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肘子,毫不避讳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
油脂顺着唇角滑落,在灯光下泛着温热的光泽。
她甚至还满足地叹了口气:“红烧汁都渗进肉缝里了……这家店真不错。”
弹幕先是一片死寂,接着炸开了锅。
【家人们破防了,她说得对,谁规定死神不能爱吃东西?】
【救命,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肘子的香味,我都想点一份了】
【她吃得理直气壮的样子莫名有点帅】
【建议推出联名款“玖爷同款丧钟套餐”:酱肘子 + 骨灰盒 = 圆满人生】
【笑死,刚为死者默哀了三秒,下一秒就跟着主播流口水了】
直播间的氛围诡异轻松起来,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处决只是大家的集体幻觉。
有人开始刷起“肘子即正义”的表情包,还有人打赏了一艘火箭,附言:“愿逝者安息,愿玖爷多吃两口。”
就在这片喧嚣中,系统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声。
【警告:检测到高频怨念波动,来源:直播连麦请求(Id:旺旺)。】
晏玖抬起头,目光扫过屏幕右上角那个粉嫩可爱的请求图标——一只戴着蝴蝶结的小狗头像,背景是堆满毛绒玩具的房间,甜美得就像童话世界。
她点击了接受。
清脆的“叮咚”声响起,画面一侧出现了一个新窗口: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孩,穿着蓬松的兔耳睡衣,怀里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布偶猫,笑容甜得能滴出蜜来。
“玖姐!”这位萌宠主播甜甜地说道,“我一直超级爱看你直播!刚刚那个……太厉害了!我就想着,咱们来做个连麦互动嘛~”
晏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但眼神已经悄然变得深沉了几分。
那只猫——太安静了。
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本应该清澈明亮,可此刻却像蒙着一层灰雾,瞳孔深处有极细的黑丝在蜿蜒蠕动,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了一样。
更诡异的是,它的呼吸频率和怀里的女孩完全不同步,每一次胸腔起伏都滞后半拍,仿佛……那具身体早已不属于它自己。
而它的脖子上,赫然缠着一条红色丝带,还打成了精致的蝴蝶结。
丝带下方,一道深紫色的勒痕若隐若现。
晏玖的目光在那道伤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垂下眼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互动?”她淡淡地说,“你想聊什么?”
“嘿嘿,”旺旺晃了晃手机,镜头扫过身后一排排笼子,“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幸福成果’!这是我最近救助的第十只流浪猫哦,可乖了,打了三针疫苗,还学会了定点上厕所呢~”
她笑得很灿烂,语气天真无邪。
但晏玖知道——
那些笼子里的“幸福成果”,没有一只是自愿留下的。
那根红丝带,也不是装饰品。
那是献祭的标记。
系统在她脑海里低语:【怨灵依附率87%,宿主生命倒计时:47小时12分。】
晏玖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把鼠标移向屏幕,轻轻一点。
关注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