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玖正瘫在殡仪馆二楼的旧沙发上刷视频，空调嗡嗡作响，像只快断气的老猫。
她一脚踢掉凉鞋，脚趾懒洋洋地抠着空气，手机屏幕滑得飞快——八卦、萌宠、搞怪视频，全是些没营养的东西。
这年头连鬼都懒得上热搜了。
突然，终端“叮”了一声。
不是系统提示音，也不是订单推送。
是一条私信，来自一个头像全黑、Id为“救救我姐”的用户。
她皱了眉，下意识坐直了些。
点开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他们说姐姐是自杀的……可她的手指甲里有他的皮屑。】
晏玖指尖一顿。
下一秒，系统沉闷的声音在脑海炸响：【警告：检测到高危信息源，建议立即封锁并上报。】
“闭嘴。”她轻声说，语气却冷得能结出霜来。
她翻看对方主页，空空如也，注册时间不足十二小时。
再调取后台数据流，Ip跳转七次，最后落在城西废弃工业区的一处基站。
手法粗糙，但足够掩盖真实位置。
可偏偏就是这份笨拙，让她信了七八分。
她靠回沙发，眯起眼，脑中飞速推演——赵乾，Z国赛车王，三冠加身，商业代言接到手软。
上个月某女粉丝当众表白被拒后跳楼，警方定性为情感崩溃导致的孤立事件。
新闻铺天盖地，舆论一边倒地同情他“承受巨大压力仍坚持比赛”。
可没人提那女孩的名字，叫林晚。
也没人问，为什么一个热爱生活、社交账号天天晒猫的女孩，会在告白失败当晚，穿着整齐地从停车场顶层垂直坠落？
晏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银笔，那是她从莫宇辰留下的遗物中唯一带走的东西。
笔尖微凉，像贴着一道未愈的伤疤。
她重新打开私信，发了个定位：“明天下午三点，殡仪馆外第三棵梧桐树下。别带手机，我会认出你。”
对方秒回了一个句号。
她笑了，笑得极淡，像刀锋划过水面不留痕。
然后她打开了直播界面。
系统立刻警觉：【宿主请注意！
当前无预约客户，开启直播将消耗能量值！】
“闭嘴。”她又说了一遍，顺手点了“上线”。
画面亮起时，背景还是那张写着“慢走不送”的木质招牌，香炉青烟袅袅，棺材陈列架整齐肃穆。
弹幕起初稀稀拉拉：
【又是推销寿衣？】
【上次那个说能预知死亡的大佬呢？】
【听说她预言了三个网红猝死，结果两个还活得挺好，骗子吧？】
晏玖没理会，只是静静盯着角落里的监控画面——工业区那片破厂房，摄像头晃了一下，有个瘦小身影蹲在墙角，怀里抱着一块硬纸板。
她轻轻敲了敲桌面：“今天不卖棺材。”
弹幕一静。
“今天，”她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人心，“我们来聊聊谁该躺进去。”
话音刚落，终端震动。
少年出现在镜头里，满脸淤青，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用黑色记号笔写满字的横幅：“赵乾杀人偿命！！！”
直播间瞬间炸锅。
【卧槽怎么回事？真人连线？】
【那孩子脸被打成那样……谁干的？】
【等等，赵乾？赛车那个？他不是刚拿了年度冠军吗？】
晏玖看着屏幕中颤抖却倔强的少年，忽然觉得有点累。
这种无力感她太熟悉了——当年她站在师兄坟前，手里捏着半块染血的玉佩，也是这样，明明知道真相就在眼前，却没人愿意听她说。
“你说你姐姐叫林晚？”她问。
少年咬着嘴唇点头，声音沙哑：“她不是自杀……她怕高，连阳台都不敢站……那天她去找赵乾，想问他为什么要删光他们的聊天记录……可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对了……”
弹幕开始分化。
有人刷【支持维权】，也有人冷嘲热讽：【碰瓷名人开始了】【输了钱就想蹭热度？】
晏玖却不急。
她慢慢翻开系统面板，目光落在最新更新的数据上——
目标人物：赵乾
死亡倒计时：72小时03分11秒
预计死因：颅脑重创（概率87.6%）
综合死亡率：99.9%
她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却沉得如同深渊。
这不是普通的“客户”。
这是个披着荣耀外衣的刽子手，更是即将被命运碾碎的祭品。
而她，恰好是负责递刀的人。
她抬起眼，对着镜头，轻声道：“各位，准备好见证一场……迟来的葬礼了吗？”
话音落下那一刻，窗外乌云压顶，风穿过殡仪馆前的风铃，发出一声悠长而凄厉的鸣响。
弹幕突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条不起眼的消息浮现在角落：
【你们闻到了吗？
……空气里有股血腥味。】 【】（续）
弹幕像是被谁猛地掐住了喉咙，短暂的死寂后，骤然炸开。
【血腥味？我刚还开了空调……怎么突然觉得屋里发潮？】
【不是幻觉！我这边窗外也开始起雾了，温度至少降了五度！】
【这直播……不会真要出人命吧？】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别告诉我那个赛车手真的杀人了……】
无数条信息在屏幕上疯狂滚动，像一群躁动的蚂蚁啃噬着理智的边界。
有人退出直播间，手指发抖；也有人死死盯着画面，呼吸都不敢重一分——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竟真从耳机缝隙里渗了出来，黏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
晏玖没动。
她只是缓缓抬手，将银笔夹进两指之间，轻轻一转，笔尖划过桌面，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吱”声。
那一瞬，所有喧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开局暴击？”她忽然笑了，唇角微扬，却不达眼底，“这才叫开场热身。”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刃，精准插进每个人的耳膜。
镜头前的她，不再是那个慵懒瘫坐、脚趾抠地的殡仪馆老板娘，而是某种游走于阴阳之间的审判者。
她的目光扫过摄像头，不带情绪，却让无数观众心头一紧，仿佛自己也被列入了某个名单。
系统在她脑中急促报警：【警告！
能量波动异常！
因果线正在剧烈纠缠！
宿主，你已经偏离标准销售流程378%！】
“我说过，闭嘴。”晏玖淡淡回应，指尖轻点屏幕，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时间戳显示为一个月前，地点是城东某地下停车场顶层出口。
画面晃动，光线昏暗，但依稀能看见一个穿白裙的女孩踉跄后退，而前方黑影高大挺拔，戴着标志性的碳纤维赛车手套。
正是赵乾。
“林晚那天不是去表白。”晏玖语气平静得可怕，“她是去找他讨一个解释。他们不只是粉丝与偶像的关系。”她顿了顿，视线落在少年身上，“他们是恋人。瞒了整整一年。”
弹幕瞬间凝固。
【不可能！赵乾公开说过自己单身！】
【林晚社交账号全是独居日常，哪来的恋爱痕迹？】
【等等……你们还记得她最后一条动态吗？
‘等一个人给我答案’——配图是一双并排的鞋，右脚那只是赛车款……】
质疑声尚未平息，晏玖已切换画面。
一张法医报告局部截图浮现，指甲残留物dNA比对结果赫然在列：样本A与赵乾皮肤组织匹配度98.6%。
“警方说自杀，是因为证据链‘完整’。”她冷笑，“可谁规定跳楼的人，指甲会深深嵌入另一个人的手背？”
风更大了。
殡仪馆外的风铃不再悠长，而是急促地撞击，一声接一声，如同倒计时的钟摆。
香炉中的灰烬忽然翻腾起来，一缕青烟扭曲成绳索状，悬停半空。
有观众惊恐截图：【烟……是不是像上吊的姿势？】
没人敢回答。
晏玖却依旧坐着，像一座不动的碑。
她望着镜头，一字一句道：“有些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而有些死人……还拖着凶手一起腐烂。”
她没再说下去。
因为她看见，监控画面里的少年，正缓缓抬起头，望向镜头。
他的脸仍布满淤青，嘴唇干裂出血，可那双眼睛——空洞、炽热、燃烧着近乎毁灭的执念——死死钉在她脸上，仿佛在问：你会帮我吗？
还是让我姐姐，就这么白死？
那一刻，整个直播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不是技术故障，也不是观众退场。
而是所有人都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他们意识到，这场直播，早已不再是卖棺材那么简单。
它是一场献祭的序曲。
而晏玖，正亲手点燃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