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训练场,卷起地上零星散落的枯叶。天还没亮,灰蓝色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基地东侧这片水泥空地的轮廓。五十个身影在寒风中站立,呼出的白气刚离开嘴唇就被风吹散。
雷战站在队伍正前方三米处,像一尊青铜雕像。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作战服,外面套着件半旧的防寒夹克,脚上的军靴沾着前日训练的泥点。他没有戴手套,粗粝的手指微微弯曲,指关节因寒冷有些发白。
报数!
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入冰湖,在寂静的晨间格外清晰。
站在排头的老兵赵铁柱立即响应,声音洪亮。
接着是孙浩,声音带着些许紧张。
报数声沿着队列传递,越来越弱,到第三十七个时卡住了。那是个瘦弱的年轻人,冻得通红的鼻尖下,嘴唇正在微微发抖。
三十七!雷战替他喊出这个数字,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重来!从你开始!
年轻人一个激灵:三、三十七!
后面的报数更加慌乱,有人喊得太快,有人反应迟钝,队伍末尾甚至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
雷战耐心地等最后一声落下,才缓缓开口: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只为了一口吃食挣扎的幸存者。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金属的质感,看看你们左边,再看看你们右边。从今天起,这些人的命,就系在你们手上。
他迈步沿着队列行走,作战靴踏在结着薄霜的水泥地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在一个微微佝偻着背的中年人面前停下。
挺直。
中年人慌忙挺起胸膛,却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后晃了晃。
在战场上,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暴露位置。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松懈,都可能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雷战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队伍末尾一个正在偷偷活动脚腕的年轻人身上,你,出列。
那年轻人是原张狂手下,名叫王彪,脸上还带着混社会时留下的痞气。他满不在乎地向前迈了一步,嘴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为什么动?
报告教官,脚麻了。王彪拖长了音调。
雷战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起初王彪还想保持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在那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下,笑容渐渐僵硬。他感到后背发凉,额头渗出冷汗,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三分钟,五分钟...训练场上只剩下风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归队。雷战终于开口。
王彪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回队列,再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现在,全体都有!绕训练场,跑步——走!
命令下达的瞬间,队伍出现了明显的分层。二十名老队员立即起步,步伐整齐划一。新人们则愣了半晌才乱哄哄地跟上,脚步声杂乱无章,像一群受惊的牲口。
苏晚站在仓库二楼的窗口,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窗框。晨光透过积尘的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下面这支刚刚开始熔炼的队伍,眼神平静。
五圈过后,问题开始显现。那个刚才被训斥的中年人已经落在最后,喘气声隔着半个训练场都能听见。孙浩咬紧牙关坚持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低温中凝结成霜。吴强脸色发白,步伐凌乱,有两次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不准停!雷战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每个人背上,想想你们死在丧尸嘴里的亲人!想想之前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日子!这点苦都吃不了,凭什么活下去?!
他的话音未落,队伍末尾传来一声闷响。是那个中年人摔倒了,膝盖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爬起来!雷战看都没看他,在战场上,摔倒就意味着死亡!
中年人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为体力不支再次跪倒在地。他绝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汗水和泪水。
我...我不行了...
要么爬起来,要么滚出护卫队!雷战的声音冷得像冰,选择权在你。
就在这时,跑在前面的孙浩突然折返,伸手扶住了中年人。这个举动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很快,又有两个队员跑回来帮忙。三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继续向前。
雷战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十圈结束,队伍瘫倒大半。队员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头顶汇聚成一片薄雾。
雷战站在场地中央,目光扫过这些狼狈不堪的新兵。
休息五分钟。然后,我们学习站军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