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卷着沙砾,拍打着黎明基地新加固的金属围墙。距离“老烟斗”商队离开已过去七天,基地正缓慢消化着首次正式交易所带来的微小希望。
指挥室内,苏晚正与林悦对着摊开的工作台低声交流。台上散落着几张画满复杂线路的图纸和几块刚从商队换来的石英薄片。
“利用压电效应,或许能制造一种简易的广域震动传感器,”林悦推了推眼镜,指尖点在一处计算节点上,“如果能解决能量溢散问题,监测范围可以覆盖基地外围三百米。”
苏晚专注地听着,微微颔首。这些基础科学的复苏,是基地能否在下一个冬天活下去的关键。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略带慌乱的脚步声。负责外围侦察的“地鼠”——一个身材瘦小、动作灵活的年轻人,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脸上混杂着惊惧与困惑。
“首领!飞哥!有……有车队!”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周小飞眉头一皱,扔过去一个水囊:“慌什么!哪方面的?钢铁城的杂碎还是天启会的神棍?”
“是钢铁城的徽记!但……但不对劲!”地鼠灌了口水,努力平复呼吸,“三辆车,黑色的,改装过,但……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在废土上跑的!一点泥污都没有,车身亮得反光!他们开得不快,慢悠悠的,像是……像是来观光的大人物!”
“观光?”雷战洪亮的声音带着嗤笑,“在这鬼地方?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看……看不清领头的是谁,但肯定不是屠夫那个煞星。”地鼠努力回忆着,“感觉……感觉完全不同。”
苏晚放下手中的石英片,走到面向荒野的观察窗前。目光穿透有些污渍的防弹玻璃,刺向外面的苍茫。钢铁城的反应速度,比她预想的更快。屠夫武力威慑失败,对方立刻更换了策略,派来了风格迥异的使者。
“按最高外交礼节准备。”苏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雷战,明面上的守卫,我要他们看到纪律和力量,而不是恐惧和混乱。林博士,你暂回实验室,非必要不露面。周小飞——”
她转向情报官:“让你手下所有‘眼睛’都动起来,像梳子一样把这只车队给我筛一遍。注意任何细节,包括他们沿途停留的位置,丢弃的垃圾,甚至车辙的深浅。我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只来了三辆车。”
命令被迅速而无声地执行。基地像一台精密的机器,瞬间从日常状态切换到外松内紧的临战模式。围墙上的守卫身姿更加挺拔,眼神锐利;内部居民被委婉告知暂避;暗处的哨位,枪口在阴影中悄然调整着角度。
当那三辆如同黑色幽灵般的越野车,引擎声低沉的几乎听不见,平稳地滑入基地大门外指定的接待区时,一股粘稠而冰冷的压抑感也随之弥漫开来。
车门几乎无声地同步开启。率先下来的是六名身着统一黑色制服、装备精良的护卫。他们动作迅捷而干练,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四周环境、围墙岗哨,以及每一个可见的射击角度。确认安全后,他们分立两侧,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恭敬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硬。
然后,在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屏息的寂静中,中间那辆车的后座门被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从内侧推开。
一只包裹在暗红色皮质高跟鞋里的脚,轻轻踏在了粗粝的沙石地面上。
紧接着,一个身影款款走出。
暗红色的皮甲,剪裁极其贴身,完美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身体曲线,材质细腻得仿佛某种变异生物的顶级皮革,与废土上常见的粗糙、打着补丁的衣物形成刺眼的对比。皮甲的设计并非纯粹的战斗风格,领口与袖口处带着细微的、类似旧时代晚礼服的装饰性褶皱,平添了几分诡谲的柔美与诱惑。
她有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发丝在干燥的风中微微拂动,衬得裸露的脖颈和脸颊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不似常年在废土挣扎的人。她的面容极美,是一种带有攻击性的、如同淬毒玫瑰般的美艳。眉眼狭长,眼尾微挑,看人时眼波流转,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能轻易撩动人心底最隐秘的弦。唇上涂着与皮甲同色的暗红,饱满欲滴,嘴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身上不见任何明显的武器,只有右手纤细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银色戒指,戒面镶嵌着一颗不大的、却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转着暗光的黑色宝石。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严阵以待的护卫队,掠过雷战那张充满戒备的刚毅面孔,最终,精准无误地落在了被众人隐约护在中心、站在门楼阴影下的苏晚身上。
红唇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您一定就是苏晚首领了。”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慵懒磁性质感,尾音微微拖长,仿佛带着柔软的小钩子,“久仰大名。我是‘钢铁城’城主,铁王座大人的特使——妖姬。”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古怪却透着旧时代贵族般优雅的礼节。
“这次冒昧来访,是代表城主大人,向您和您的‘黎明’基地,表达我们最诚挚的……善意。”
苏晚平静地迎上她那仿佛能吸噬灵魂的目光,冰封般的凤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善意,我们收到了。”苏晚的声音清冷,如同冰泉击石,“请进。”
在两人目光于空中交汇的刹那,苏晚感到一丝极细微的、如同蛛丝拂过心头的恍惚,一股甜腻的异香似乎正试图软化她的意志。但她强大的精神力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瞬间将这异样感碾碎,眼神依旧清明冷静。
妖姬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不变,完美得如同工匠精心雕琢的面具。但若有人能贴近细看,会发现她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正飞快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