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的实验室入口,位于内城一个不起眼的、类似旧时代地下车库出口的加固混凝土建筑内。厚重的防爆门此刻已然洞开,显然是奥托提前解除了防御。门口站着两名黎明士兵,见到苏晚一行人,立刻肃然敬礼。
通道向下延伸,内部是另一种景象。与外面破败混乱的工业风不同,这里灯火通明,墙壁是光滑的合金板,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温度也恒定在一个令人舒适的范围。各种粗细不一的线缆和管道沿着墙壁和天花板延伸,如同建筑的血管和神经。
奥托本人就站在通道尽头,一个宽敞的、布满各种显示器和控制台的主实验室门口。他穿着沾有些许油污的白色研究员袍,身材瘦高,头发乱蓬蓬的,厚厚的眼镜片后是一双因为长期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却异常专注和冷静的眼睛。他看起来对刚刚发生在头顶上的政权更迭毫不在意,目光直接越过了苏晚,落在了她身旁的林悦身上。
“你就是林悦?那个解析了‘清理者’残骸能量结构的人?”奥托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遇到同行时的审视意味。
林悦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是我,奥托博士。”
“你们提供的屏蔽方案,理论模型我看过了,有创意,但能量利用率太低,稳定性也存疑。”奥托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然后侧身让开通道,“信号源在下面。跟我来,注意不要触碰任何标记红色的区域。”
他的直接和专注于技术问题的态度,反而让苏晚稍稍放心。这种人,只要满足他的研究需求,通常比政治家更可靠。
一行人跟着奥托,乘坐一台沉重的货运电梯,继续向下。电梯运行了足足一分多钟,才缓缓停下。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能量气息扑面而来,让林悦随身携带的探测器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声。
眼前是一个比上层实验室更加广阔的空间,但布局却显得异常简洁。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平台,平台周围连接着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和冷却系统。而在平台正中央,悬浮着一个约一人高、非金非木、表面流淌着如水波般幽蓝色光芒的梭形物体。它没有任何可见的支撑,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同时,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嗡鸣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就是它。”奥托指着那梭形物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我称之为‘信标’。它在我接手这个实验室之前就存在了,深埋在地下。它每隔72小时,会向某个我无法解析的深空坐标,发送一段加密信息。同时,它也在持续不断地接收着某种……背景辐射,并将其转化为一种可被利用的、高纯度的能量形态。钢铁城动力炉的核心技术,以及天启会那些粗浅的能量应用,最初都源于对它所散发能量的逆向研究。”
林悦立刻上前,操作仪器进行扫描,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能量纯度……高得不可思议!结构稳定得违反常识!这绝对不是人类现有科技能制造出来的东西!这就是‘源初样本’?或者说,是它的……容器或者通讯器?”
“我更倾向于它是一个长期运行的监控和通讯节点。”奥托冷静地分析,“它发送的信息内容我无法破译,但能量特征与之前袭击你们的‘清理者’单位同源。我怀疑,天启会和钢铁城早期与某个未知势力所谓的‘合作’,其实就是被这个‘信标’背后的文明,有选择地泄露了一些底层技术,进行的某种……社会观察和低水平技术催化实验。”
苏晚走到平台边缘,凝视着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信标”,那低沉的嗡鸣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她想起了勘探队遭遇的袭击,想起了锈水镇实验室被销毁的资料,想起了“清理者”核心指令里的“样本保全高于一切”。
“它能关闭吗?或者屏蔽它的信号?”苏晚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奥托摇了摇头:“我尝试过所有已知物理手段,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影响,也无法中断它的信号发送。它自带一种极强的能量护盾。你们提供的屏蔽方案,或许能干扰它信号的清晰度,但能否完全屏蔽,需要大规模实验验证。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我怀疑,任何强行关闭或破坏它的尝试,都可能触发某种……我们无法应对的防御机制,或者向它的控制者发送最高级别的警报。”
实验室底层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信标”持续发出的低沉嗡鸣,如同一个沉睡巨人的心跳,又像是一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
征服钢铁城的军事行动已经结束,但一扇通往更广阔、更危险世界的大门,却在这地底深处,向苏晚和她的黎明,悄然打开。门后的低语,已然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