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冰冷的潭水瞬间包裹全身，刺骨的寒意顺着毛孔钻入，却奇异地被体内残存的星潭能量化解大半。视线彻底被黑暗剥夺，唯有水流涌动的声音在耳膜旁轰鸣。
陈默屏住呼吸，凭借着空明状态恢复后的一丝感知，牢牢锁定前方那个狭窄的洞口，奋力向前游去。莎依拉紧随其后，水流将她墨绿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荡开。
洞口初入极为狭窄，岩壁粗糙，几乎擦着身体而过。但仅仅游了数丈，前方豁然开朗，似乎进入了一条更加宽阔的地下暗河河道。水流的速度明显加快，推着两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
绝对的黑暗。
这里连那些星苔的微弱荧光都已消失不见。唯有陈默体内微弱的星辉，以及莎依拉身上散发出的生命绿芒，成为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勉强照亮周身尺许范围。
水温比之前的星潭更加冰冷，而且这种冰冷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之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水中蕴含的能量属性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星辉的秩序感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稀薄却无处不在的……虚无与湮灭感。
蚀界暗源的气息！虽然比黑色玉盒中的精纯能量稀薄了无数倍，但在这密闭的水道中，浓度远高于外界！
“小心，这里的能量很不对劲！”陈默以神念向身后的莎依拉警示。他感到皮肤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仿佛在被极其缓慢地侵蚀。必须持续运转力量抵抗，消耗陡然增大。
莎依拉也感受到了极大的不适，她的生命能量在这种环境中如同黑夜中的火把，格外显眼，也更容易被侵蚀。她不得不收敛光华，仅维持最低限度的防护。
暗流汹涌，不知将去往何方。
偶尔，通道两侧的岩壁上会出现一些令人心悸的景象。不再是普通的岩石，而是呈现出一种玻璃化的、扭曲的质感，像是被某种极致的高温或毁灭性能量瞬间熔融后又冷却。在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镶嵌在岩壁中的、已经彻底化石化的奇异骨骼碎片，以及破碎的、风格古老的金属构件。
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毁灭。
越往前，那种毁灭的痕迹就越发明显。岩壁上的玻璃化现象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大片的、仿佛被巨力撕裂后又强行糅合在一起的诡异断层。蚀界暗源的气息也更加浓郁，水中开始漂浮着极其细微的、灰黑色的、如同灰烬般的絮状物，触碰到皮肤会带来一阵轻微的麻痹与生机流逝感。
“这里……就是星苔所说的‘伤口’吗？”莎依拉以神念传音，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惧。周围的环境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排斥。
“恐怕是。”陈默凝重回应。他想起星枢残片和那些巡天司干尸，以及老者虚影的话。这里，很可能就是当年星枢坠落，与蚀界暗源激烈冲突，最终形成封印的核心区域之一！是那场远古灾难留下的、至今未曾愈合的伤疤！
暗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如同奔马。水流声也变得轰鸣震耳。
突然！
在前方无尽的黑暗水道上空，出现了一片极其诡异的景象！
那里的空间仿佛被撕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口子，并非真实的裂缝，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扭曲与缺失！裂缝之后，并非岩石，而是无法形容的、绝对的“虚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回归终极寂灭的吸引力！
归墟之喉的渗透点！？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渗透，但其散发出的气息，远比水中稀薄的暗源可怕千万倍！
“不要看那里！”陈默厉声警告，猛地低下头，全力守住心神空明状态。
莎依拉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与恶心，仿佛灵魂都要被抽离出去，急忙闭眼，死死抓住陈默的衣角。
即便不去直视，那渗透点散发出的虚无引力也开始影响现实。水道中的水流变得混乱起来，形成一个个危险的漩涡。那些灰黑色的絮状物疯狂地向裂缝方向涌去，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更可怕的是，陈默感到自己体内那被封锁的蚀界暗源，竟然开始微微躁动，似乎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召唤！封锁它的星辉与邪元之力开始剧烈消耗！
“快走！”陈默低吼一声，疯狂催动力量，对抗着那股吸力，奋力向前游去。
莎依拉也拼命跟上。
就在两人艰难地试图冲过这片危险区域时，异变再生！
从那空间裂缝之中，猛地探出数条灰黑色的、完全由精纯蚀界暗源构成的……触手！？
它们并非体，而是能量的凝聚体，扭曲蠕动着，如同拥有生命的阴影，精准地向着黑暗中两个唯一的“生机光源”——陈默和莎依拉——疾射而来！
这些触手所过之处，连水流都被瞬间湮灭出一片真空地带！
速度极快，避无可避！
陈默瞳孔急缩，毫不犹豫就要再次引动体内被封锁的暗源拼命。
就在这时——
嗡！
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天命阁研究员、封存着一缕蚀界暗源的黑色玉盒，突然自发地轻微震动起来！
它似乎感受到了外界同源却更加“鲜活”的力量，盒盖的缝隙处，渗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却精纯无比的暗源气息。
这缕气息的出现，让那几条疾射而来的暗源触手猛地一滞！
它们仿佛有些“疑惑”，在这个充满毁灭气息的地方，竟然感受到了一个如此“弱小”却又“纯粹”的同源个体？就像狼群中发现了一只刚出生的、散发着同族气息的幼崽？
它们的攻击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疑。
就是这刹那的迟疑！
陈默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他没有试图攻击或防御，而是全力运转空明状态，模拟出之前在星枢意念空间中感受过的、那种万物终结、回归虚无的“意境”，同时将黑色玉盒散发的那一丝精纯暗源气息尽可能放大，包裹住自己和莎依拉！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弱小的、正在成长的“同类”？
那几条暗源触手在两人身边徘徊了一下，似乎“确认”了这微弱同源气息的真实性。它们那纯粹的毁灭欲望似乎被某种更深层的、属于“归墟”本身的法则所干扰——对于同源的存在，除非是作为“养料”被更高层级的存在吞噬，否则它们似乎并无主动毁灭的意图？
触手缓缓缩回了空间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那恐怖的吸力和令人崩溃的寂灭感也随之减弱。
陈默和莎依拉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浑身冷汗（虽然在水里），几乎虚脱。
不敢有丝毫停留，两人拼尽全力，顺着重新变得湍急的暗流，冲过了这片最为危险的区域。
又向前漂流了不知多久，水流的速度渐渐放缓。前方隐约传来隆隆的巨响，不再是水流声，而是……瀑布？
而且，空气中开始出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气息……是之前那种星苔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意味着他们可能正在接近另一个类似星潭空腔的地方？或者……出口？
暗流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水下断崖！
水流在这里化作一道轰鸣的地下瀑布，向下倾泻！
陈默和莎依拉根本无法控制身形，瞬间被冲出断崖，向下坠落！
失重感传来。
但预想中砸入深潭的冲击并未立刻到来。下落了短短一瞬，周围空间骤然开阔，他们仿佛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下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瀑布砸落水面的轰鸣。
更重要的是，周围不再是绝对的黑暗！
空腔的岩壁上，零星生长着一些发育不良、光芒黯淡的星苔。它们提供的微光虽然远不如之前的星潭空腔，却足以让人看清大概。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瀑布的水流正疯狂注入其中，激起漫天水汽。湖水并非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蓝色，水中同样弥漫着稀薄的蚀界暗源气息，但比刚才的水道要淡很多。
而在湖泊的远处岸边，似乎有着……人工开凿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残破的建筑轮廓？
陈默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拉着莎依拉，尽可能向着岸边的方向坠去。
噗通！噗通！
两人重重砸入冰冷的湖水中，溅起巨大水花。
挣扎着浮出水面，咳出呛入的湖水，两人狼狈地向岸边游去。
爬上岸边冰冷的岩石，两人瘫倒在地，大口喘息，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比星潭空腔更加巨大、却更加破败死寂的地下空间。远处那些残破的建筑，风格古老而奇特，与巡天司的制式有些类似，却又更加粗犷，仿佛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前哨站或避难所。
空气中，星苔的微弱气息、蚀界暗源的死寂感、还有一股浓烈的……岁月尘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这里，又是哪里？
陈默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扫过湖面，望向远处那片黑暗中的废墟轮廓。
或许，那里有答案，也有……离开的路径。
第一百九十九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