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子队的地下通道里,潮湿的空气裹着铁锈味,一个穿灰袍的侍从正低头快步走着,怀里紧紧揣着个木盒。盒盖缝隙里露出半片残破的翅膜——那是N小时候养过的大针蜂留下的,当年那只大针蜂老死时,N还为它做了个小小的木墓。
“大人说了,一定要让他信。”侍从反复念叨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盒面上蹭来蹭去。他不知道木盒里除了翅膜还有什么,只知道魁思奇特意交代过,让N必须亲手触摸这盒子。
通道尽头的暗门无声滑开,外面是片废弃的居民区,杂草已经没过膝盖。侍从把木盒藏在断墙后的砖缝里,又用几块碎砖做了个隐蔽的记号,这才匆匆离开。风穿过空荡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算计伴奏。
三天后,N在途经的小镇公告栏前停下了脚步。一张泛黄的纸条用石头压着,字迹歪歪扭扭:“知你在找旧识,其家属病危,带信物(大针蜂翅)来北巷仓库,速来。”纸条右下角画着个简笔画——是等离子队旧徽章的变形,只有当年核心成员才认得。
N捏着纸条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那熟悉的徽章图案。他确实在打听当年离开等离子队的伙伴下落,那些人曾和他一样,对魁思奇的极端理念感到不安,最终选择悄悄离开。可“家属病危”的说法太突然,他上周才从另一个伙伴那里得知,这位旧识的家人身体一向硬朗。
“不对劲。”N轻声自语,抬头看向公告栏旁的老槐树。索罗亚克正蹲在树杈上,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纸条,突然冲他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示声。
N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纸条,又摸了摸胸口的光明石。石头触手温润,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的气息平稳地流淌着,没有丝毫躁动——若是有直接的危险,神兽的感知总会先一步预警。可那半片翅膜……除了他和当年一起照顾大针蜂的伙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细节。
“去看看。”N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但得小心。”他抬头对索罗亚克眨了眨眼,后者立刻从树上跃下,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说“我跟着你”。
N的心里其实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恨等离子队的偏执,却又无法对旧识的“家属”坐视不管。更重要的是,那片翅膜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理念纷争,只知道每天给大针蜂喂花蜜,看它扇动翅膀在阳光下飞。或许……只是或许,这真的是一场误会?
当天下午,北巷仓库的木门被推开时,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翻滚。穿灰袍的侍从背对着门口站着,听见动静立刻转过身,脸上堆着刻意的焦急:“你可来了!快跟我走,老人家快不行了,就等着见你最后一面。”
N的目光落在侍从颤抖的手上。那人的指甲缝里沾着些深绿色的粉末,是等离子队基地特有的苔藓碎屑——只有长期待在地下基地的人,才会沾上这种东西。
“他在哪?”N的声音很平静,视线扫过仓库深处。那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阴影浓得化不开,隐约能看见后面有个模糊的轮廓,像是盖着帆布的东西。
侍从往阴影里指了指:“在后面的车棚里,我扶不动老人家,麻烦你随我……”
话没说完,索罗亚克突然上前一步,周身泛起淡紫色的光晕。光影流转间,它竟化作了N的模样,连额前垂落的碎发都分毫不差。
【我去看看。】
索罗亚克朝着N的方向,比了一个眼神
侍从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强装镇定道:“请跟我来。”
N退到门边,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
这是他和索罗亚克早就约定好的信号:若有危险,就打碎仓库角落的空酒瓶。
他靠在门框上,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侍从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魁思奇的手段他太清楚了,从来不会用这么直白的方式设局,这平静的表象下,一定藏着更深的算计。
仓库外,N没有立刻离开。
他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处在丰缘时的意境,那时,他也是如此捕捉到了令秩序失衡的罪魁祸首……如今——他感受着天地间流转的能量,淡淡的。
这些能量流本该像溪水一样自然流动,可此刻却在仓库上空明显滞涩了许多,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N眯起眼——这些能量似乎在这里被“屏蔽”了,尚且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可一联想到塞西……所有真相就水落石出。
魁思奇果然在这里布了局,目的是他们之间羁绊。
就在这时,仓库里传来“啪”的脆响——是酒瓶碎了!
N立刻冲进去,只见索罗亚克正与两个穿黑制服的人缠斗。
索罗亚克的幻象分身被电击棒打散了好几个,却依旧死死挡在木箱前,不让对方靠近。侍从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沾着苔藓粉末的脚印,通向木箱后面。
“索罗亚克!”N低喝一声。
索罗亚克瞬间变回原形,一爪拍开其中一人的电击棒,同时朝仓库深处甩了甩头。N顺着它示意的方向看去,木箱后面露出个半开的地窖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他冲过去拉开门,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地窖里摆着四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个人,看模样都是些普通村民,脸上满是惊恐。最老的那个村民见他进来,立刻抓住铁栏杆,声音发颤:“你就是N吧?他们说……说你不来,就不放我们走,还说……还说你是等离子队的叛徒……”
N的心沉了沉。魁思奇不仅设了陷阱,还抓了无辜的人当诱饵。他刚想找钥匙开锁,索罗亚克突然扑过来把他往旁边一撞——一道电流擦着他的肩膀打在铁笼上,激起一串火花。刚才被打倒的黑制服又爬了起来,手里的电击棒滋滋作响,正对着他的后背。
“走!”N当机立断,拽起最老的村民往仓库外跑。索罗亚克则用幻象制造出十几个分身,将黑制服死死缠住,分身被打散了又立刻凝聚,拖延着时间。
跑出仓库时,N回头看了眼地窖门。那些村民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魁思奇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最看不得无辜者受牵连。
他从包里掏出个小小的定位器——是联盟分发的紧急联络器,按道理只要按下按钮,方圆十里的君莎都会收到信号。但他刚才已经察觉到能量屏蔽,这东西未必管用。
“赌一把吧。”N咬了咬牙,将定位器扔在门后杂草里,又用一块石头压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放弃任何求救的机会。
与此同时,等离子队基地的监控室里,魁思奇正盯着屏幕冷笑。画面里,N带着村民跑出仓库,索罗亚克垫后时被电击棒击中,动作明显慢了些,左前爪的毛发已经微微发黑。
“果然来了。”魁思奇用木杖敲了敲地面,声音里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旁边的侍从低着头,不敢看屏幕里的混乱场面。
“让第三组去清理痕迹,别留下任何跟基地有关的东西。”魁思奇顿了顿,视线落在屏幕角落N扔定位器的画面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把那几个村民的家属带过来,告诉他们,N‘不肯’救人,现在轮到他们来劝了。”
侍从犹豫了下:“大人,那个定位器……”
“没用的。”魁思奇指了指屏幕边缘的能量监测图,上面有一层淡紫色的波动,“屏蔽场已经启动,别说一个定位器,就是联盟的巡逻队走到门口,也只会以为这里是片普通的废弃仓库。”他拿起桌上的一叠图纸,最上面那张画着复杂的神经连接线路,旁边标注着“共鸣同步率测试”。
“N以为带村民跑了就算赢?”魁思奇指尖在图纸上划过,“他在乎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被拿捏。当年他不肯与我合作,不就是觉得我的手段太极端吗?今天我就让他看看,所谓的‘仁慈’,只会成为别人牵制他的枷锁。”
N带着村民躲进附近的废弃教堂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教堂的彩色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飘着尘埃和淡淡的烛油味。
“你怎么样?”N蹲下身,轻轻托起索罗亚克的左前爪。那里的毛发已经有些焦黑,触碰到时,索罗亚克下意识缩了缩,却还是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腕。
【我没事,N,你有没有受伤?】
N摇了摇头,拿出随身携带的草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它的伤口上。
药膏是他自己配的,里面加了些能舒缓电击灼伤的薄荷成分。“下次别这么拼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我们得一起走出去。”
索罗亚克眨了眨眼,用鼻尖碰了碰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呜咽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不需要太多言语——它知道N的善良,知道他绝不会丢下那些村民不管,所以哪怕明知有危险,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前面。
就在这时,索罗亚克突然竖起耳朵,朝教堂门口的方向望去。
N立刻站起身,顺手将村民护在身后。教堂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粗布衫的女人站在那里,手里攥着张照片,看见N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你就是N吧?求求你,去看看吧!他们抓了我丈夫,说只要你跟他们走,就放了他……”
N看着女人手里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温和,正是之前地窖里那个老村民的儿子,也是当年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离开等离子队的伙伴。女人的眼泪落在照片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他们在哪?”N的声音很沉。他知道这是魁思奇的连环计,抓了村民,再用村民的家属当诱饵,一步一步把他往陷阱里引。可当看到女人那双绝望的眼睛时,他心里的犹豫突然消失了。
“在……在城东的旧工厂,他们说只让你一个人去。”女人的声音带着颤抖,“我知道可能是陷阱,但我实在没办法了……”
N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光明石突然微微发烫。莱希拉姆的气息像是穿透了那层无形的能量屏蔽,带着一丝温暖的波动,缓缓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那不是预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他抬头看向教堂角落的忏悔室:“那里有个通风口,是以前用来给地下室换气的,能通到镇外的警局。”他转向女人,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犹豫,“你带着其他村民从那里走,告诉君莎小姐,北巷仓库有能量屏蔽装置,让她带破解设备过来。”
女人愣住了:“那你……”
“我去救人。”N拍了拍索罗亚克的背,小家伙立刻站直身体,眼里的疲惫被坚定取代。
它蹭了蹭N的手心。
【不行!我要保护N!你一个人……】
N低头看着索罗亚克,突然笑了笑。
索罗亚克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可靠的伙伴了啊。
“你送他们去通风口。”
N轻轻按了按索罗亚克的脑袋,“这里需要有人把消息传出去,联盟的人来得越快,我们越安全。”
“再不济,还有祂呢。”
N抬头看了看天空
索罗亚克歪了歪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转身推了推那几个村民,示意他们跟上。它知道N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而它能做的,就是替他守好后路。
等忏悔室的门关上,教堂里只剩下N一个人。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他脚下投下斑斓的光斑,胸口的光明石越来越烫,像是在呼应着他胸腔里翻涌的决心。
他知道这是魁思奇的陷阱,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他与神兽共鸣的能力。可那些被关押的村民,那些曾与他并肩离开的伙伴,都是活生生的人,他做不到转身离开。
“莱希拉姆,捷克罗姆。”N轻声说,指尖抚过光明石与黑暗石,“魁思奇总说,力量是用来支配的。但我记得你们说过,力量是用来守护的。”
他走到教堂后门,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带着远处旧工厂方向隐约传来的机械运转声。魁思奇的狩猎已经开始,而他选择主动走进这场博弈。
不是为了对抗谁,只是为了守住那些比力量更重要的东西——那些信任的眼神,那些无声的托付,还有他心里那点始终没被磨灭的,对“共存”的相信。
N理了理衣襟,朝着旧工厂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