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空气仿佛依旧凝固在塞西化形所带来的震撼中。N尚未从这惊天动地的变化里完全回过神,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塞西(人形)也微微蹙着眉,似乎还在适应这具躯体带来的全新且略显“粗糙”的感知——空气流动的细微阻力、衣物摩擦皮肤的触感、甚至自身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这些对神明而言本可忽略不计的讯息,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向祂涌来,构成了一种陌生而纷杂的体验。
就在这片奇异的寂静中,洞外传来两道由远及近、裹挟着强大能量的破空之声,如同撕裂布帛般打破了山谷的宁静。紧接着,一白一黑两道流光如同坠落的星辰般迅疾地掠入洞内,光芒收敛,现出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威严而庞大的身躯。祂们的气息略微有些风尘仆仆,纯白的毛发与漆黑的甲胄上还沾染着些许外界未散的尘埃与能量余烬,尾部引擎与核心隐隐散发着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微光,显然刚刚结束了一场不容小觑的守护任务。
【N。】
莱希拉姆沉稳的意念率先响起,如同暖流拂过心间,向祂认定的王者汇报情况
【东部与北部边界已稳定,溢散的毁灭性能量被导入虚空,未对周边生态及栖息宝可梦造成实质性影响。】
祂优雅地转身,背上是被柔和能量包裹着沉睡的花叶蒂,补充道,【至于这只花叶蒂,其体内狂暴的生死之力已暂时被吾等之力安抚,陷入深层沉眠,这有助于它精神的恢复,但根源的创伤……非一时之功。】
然而,祂的汇报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祂那如同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锁定在了洞内那个多出来的、散发着极其熟悉却又无比怪异气息的“人”身上。
捷克罗姆几乎在同一时间也注意到了异常,祂的眼眸瞬间锐利如刀,周身隐隐有压抑不住的蓝色雷光噼啪窜动,龙威不自觉地弥漫开来,使得洞内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塞西?】
莱希拉姆的意念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态的难以置信和探询。祂能感受到那独一无二的、深刻于灵魂认知中的、属于天空之神的权柄气息,如同烙印般清晰。
但这形态……这脆弱的人类轮廓,这相较于往日如同萤火比之皓月的、微弱了许多的能量波动……这一切都冲击着祂对这位古老同僚的固有认知。
捷克罗姆的反应则直接、猛烈得多,祂低吼一声,那声音仿佛带着雷鸣般的回响,意念如同炸雷般在有限的洞窟内震荡:
【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这副可笑的两足行走模样?!还有,你这身气息……虚弱得简直像刚破壳没几天的幼龙!飘浮起来都费劲了吧?!不过是处理一场由人类挑起的、小小的能量失控灾厄,竟然弄得如此狼狈?!你这天空之神的名头,怕不是要保不住了吧!】
祂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混合着关切与恨铁不成钢的吐槽欲望。在祂看来,塞西此刻的状态与平日那威严浩瀚、执掌苍穹、一个摆尾便能卷起天际风暴的伟岸形象相差何止万里,简直是神生污点!
塞西(人形)金色的竖瞳淡淡地扫过捷克罗姆,对于这头脾气向来火爆直接、信奉力量的理想之龙的口无遮拦,祂似乎早已习惯,或者说,是不屑于与之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祂并未动怒,甚至连眉梢都未曾挑动一下,只是用那清冽平稳、仿佛不带任何人类情绪的声线,陈述事实般回应:
【形态之变,乃阿尔宙斯基于现状所予之‘馈赠’。至于伤势,】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岩壁,回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战,【介入并强行中止哲尔尼亚斯与伊裴尔塔尔本源生死之力的正面冲撞,非汝口中‘小小灾厄’。捷克罗姆,汝若身处吾当时之境,未必能做得更好。】
祂的语气依旧带着神明特有的疏离与客观,但配合着此刻人类的外形,少了几分往日的绝对压迫感,反倒让捷克罗姆觉得这种“一本正经的解释”更加……“滑稽”和“有趣”。
【哈哈哈哈哈!】捷克罗姆竟真的发出一阵洪亮而低沉的笑声,意念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戏谑与调侃,雷光在祂利齿间跳跃,【‘馈赠’?我看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大人觉得你活了无数岁月太过无趣,故意给你找点乐子吧!或者说,是你之前哪里不小心得罪了祂?堂堂裂空座,天空的至高主宰,居然变成了需要靠双腿走路、会饿会渴、说不定还会生病的脆弱人形!你这副样子,别说画龙点睛了,还能顺利飞起来吗?怕不是一阵大点的风就能把你吹跑吧?啊?】
莱希拉姆虽然不像捷克罗姆那般外露奔放,但祂那向来沉稳的意念中也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无奈和更深层次的确认。祂仔细地、反复地感知着塞西(人形)状态下,那即便努力收敛也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源自本源的虚弱气息,以及那具人类形体所带来的种种“限制”。
【所以,之前穿越云层时感知到的那股剧烈的秩序波动与神力碰撞的余晖,果然源自于你。】莱希拉姆的意念如同冷静的学者在分析数据,【你为了给基格尔德的完全体聚合争取那至关重要的片刻,选择以自身神躯为核心,构筑屏障,正面承受了伊裴尔塔尔的死亡之翼与哲尔尼亚斯失控的生命洪流……此举,确实远超常规应对范畴,近乎……鲁莽。】
【果然如此,你还是选择了最直接、也最不计后果的方式。这份为了‘秩序’而展现的决绝,倒是一如既往。】
塞西对于莱希拉姆精准的洞察与分析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再次重复,仿佛在强调一个无需争论的事实:
【此乃必要之举。】
然后,祂再次将目光投向还在喋喋不休、试图从各个角度嘲笑祂新形态的捷克罗姆。尽管力量不及全盛时期万一,但那属于天空主宰的、深入灵魂的威严却并未因形态改变而彻底消失。塞西那双竖瞳微微眯起,锁定在捷克罗姆身上,洞内的光线似乎随之暗淡了一瞬。
【捷克罗姆】
祂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道冰冷的激流,瞬间穿透了捷克罗姆嘈杂的意念,让洞内的空气微微一凝,仿佛连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形态,从不是衡量权柄与力量的根本。汝若对吾此刻是否仍能驾驭天空心存疑虑,抑或是单纯想验证这副躯体是否影响吾撕碎挑衅者的能力……不妨,亲自上前来体验一番?】
话语中听不出明显的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不容亵渎的凛然意味。即便化为了人形,即便身负重伤,神力百不存一,祂依旧是塞西,是那个曾与固拉多、盖欧卡搏杀于天际,执掌天空权柄的裂空座!那份源于绝对力量与悠久岁月的自信与威严,早已刻入灵魂深处。
捷克罗姆那洪亮的笑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祂猩红的眼眸对上了那双在人类面孔上显得格外奇异、却又冰冷锐利如初的金色竖瞳,虽然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此刻气息的虚弱,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属于同级神明的威严与潜在的危险性,以及塞西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哪怕在虚弱状态下也敢亮出爪牙的强硬,让祂沸腾的血液不由得冷却了几分。
祂悻悻地低吼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避开了那令人心悸的注视,意念嘟囔着,带着点外强中干的意味:
【哼!狂妄!本龙岂会趁你之危!等你恢复了这该死的形态和力量再说!现在跟你动手,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毫无荣耀可言!】
莱希拉姆看着这一幕,意念中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仿佛历经沧桑的叹息,像是在为同伴这永远学不会在嘴上吃亏的莽撞性格感到无奈。祂转而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中交织着对塞西伤势的深切担忧、难以掩饰的心疼,以及目睹这前所未有景象而产生的奇异光彩的N,传递出温和而带有安抚力量的意念:
【N,无需过度忧虑。吾已仔细探查,塞西的生命本源虽受震荡,但根基未损,神格依旧稳固。静心休养,汲取天地能量,恢复往昔力量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这形态……】
祂顿了顿,似乎在谨慎地挑选着最恰当的措辞,目光在塞西与N之间流转,【……或许是阿尔宙斯洞察了某些吾等尚未明晰的因果,所做出的、蕴含深意的安排。未必是坏事。】
N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震惊、担忧和复杂的情绪都压下去。他迈步走到塞西身边,动作带着一种下意识的保护姿态,尽管他知道这或许并无实际意义。他的目光扫过黑白双龙,最终坚定地落在身边这位以全新形态存在的天空之神身上,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无论您是什么形态,无论需要多久,您都是塞西,是我选择同行的伙伴。我会留在您身边,尽我所能,直到您完全恢复,重归苍穹。”
他的话语,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因塞西形态骤变和双龙归来而产生的微妙、紧张而又略带滑稽的气氛。这不仅仅是一个承诺,更是宣告了无论前方有何种未知与挑战,他的立场与选择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塞西侧过头,静静地看了N一眼,那目光深邃,难以解读其中是无奈,是认可,还是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
祂没有说什么,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这份承诺,但周身那因捷克罗姆连番嘲笑而隐隐散发出的、如同极地寒流般的冷意,似乎在这一刻,微不可察地缓和、消散了些许。
岩洞内,光影斑驳。一位因创世神“馈赠”而暂时化为人形、气息虚弱却威严不减的天空之神;两位风格迥异、力量强大的古老龙神,带着完成任务后的风尘与对新状况的各异反应;一位坚定地站在神明身边、誓言守护的人类之王;再加上一只在沉睡中暂时忘却千年悲伤的永恒之花……构成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矛盾、张力与微妙和谐的奇异图景。
未来的旅程,注定会因为塞西的这次“意外”转变,而变得更加不可预测,更加充满挑战,也或许……在捷克罗姆看来,会更加“有趣”。毕竟,能看到那位总是高高在上的裂空座吃瘪(哪怕是暂时的),可不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