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清晨依旧宁静,但这份宁静下却潜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
数周过去了,塞西依旧被困在那具脆弱的人类躯壳中。尽管祂已经逐渐适应了行走、进食、睡眠这些凡俗的生理需求,动作也日渐流畅,但N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属于天空主宰的灵魂,正日复一日地在沉默中忍受着桎梏。
塞西常常独自站在庭院里,一站便是数个小时。祂仰望着无垠的蓝天,看着云卷云舒,看着姆克鹰族群自由地掠过天际,看着夜间星辰按照亘古不变的轨迹运行。祂金色的竖瞳里,不再有最初的锐利抗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渴望。偶尔,当强大的飞行系宝可梦(比如偶尔路过的好奇音波龙)从高空呼啸而过时,塞西会不自觉地微微抬起手臂,那是一个近乎本能的、试图召唤气流、驾驭苍穹的动作,然后又在意识到无能为力后,缓缓放下,指尖微微蜷缩。
N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理解塞西的沉默,那并非认命,而是高傲的神明不愿将内心的煎熬示于人前。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也保持着默契的安静,但它们庞大的身躯守护在小屋周围,本身就像是一种无言的催促——它们古老的同伴,不应长久地困于大地。
转折发生在一个傍晚。N在帮塞西更换手臂上用于稳定微弱神力循环的草药绷带时(这是莱希拉姆根据古老知识提供的辅助方法),塞西罕见地主动开了口。祂没有看N,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的星空上,清冷的声音比平时更低:
“吾的能量……在缓慢流失。”祂抬起自己的手,透过灯光,仿佛能看见那看不见的力量正从这具不完美的容器中一点点逸散,“如同沙漏。若找不到补充之源,或回归之法……此形态,恐将成为永恒之笼。”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N的心上。他之前只是担忧,此刻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紧迫的压力。阿尔宙斯的“馈赠”并非没有代价,维持人类形态似乎在持续消耗着塞西的本源力量,虽然缓慢,但方向是确定的。
“补充之源……”N喃喃自语,脑海中飞速闪过所有他知道的、可能与裂空座相关的知识。传说、古籍、见闻……最终,一个词定格在他脑海中——陨石。
是了!裂空座以陨石为食,汲取其中的宇宙能量与稀有矿物,这是它们一族力量的重要来源,也是它们巡游臭氧层、净化外来威胁的职责所在。纯净而强大的陨石能量,或许是唤醒塞西沉睡神力、冲破形态枷锁的关键!
“陨石,”N看向塞西,眼神变得坚定,“我们需要找到蕴含强大宇宙能量的陨石,对吗?”
塞西金色的瞳孔终于转动,落在了N的脸上,微微闪烁了一下。祂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那份默许,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我明白了。”N站起身,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我去找。密阿雷市是卡洛斯最大的城市,那里一定有相关的线索或者收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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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N告别了塞西和留守的莱希拉姆(捷克罗姆再次不知去向),由索罗亚克陪伴,再次踏入了密阿雷市。
与上次奔赴棱镜塔救急时的紧张压抑不同,此时的密阿雷市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棱镜塔在朝阳下熠熠生辉,街道上车水马龙,店铺林立,训练家们带着各自的宝可梦穿梭往来,充满了现代都市的喧嚣与生机。
然而,当N那头极具辨识度的绿色长发和独特脱俗的气质出现在人群中时,一种微妙的变化开始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目光。有正在对战咖啡馆外观战训练家对战的年轻人,无意中瞥见他,先是疑惑,随即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饮料都忘了喝。有带着伊布散步的女孩,注意到他后,下意识地抓紧了伙伴的牵引绳,低声对伊布说着什么。窃窃私语声开始如同潮水般,在他所经之处涌起,又在他离开后落下。
“喂,你看那个人……”
“是不是……电视里那个?”
“没错!就是他!那天在棱镜塔!我亲眼看见的,两条传说中的龙!”
“天啊,他真的存在!我还以为是混乱中的集体幻觉!”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N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混杂着强烈的敬畏、难以抑制的好奇、小心翼翼的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仿佛又回到了在等离子团时期,被众人寄予厚望却又感到无比孤独的时光。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尽快脱离这无形的包围网。索罗亚克敏锐地察觉到N的情绪,周身泛起极其细微的幻觉波动,试图帮N淡化周围过度的关注,但效果有限。
他的目标是位于密阿雷市西区,一家颇具传奇色彩的店铺——“星尘之陨”。
这家店以收藏和研究来自世界各地的稀有矿物、宝石,尤其是天外陨石而闻名,据说店主是一位知识渊博且脾气古怪的老学者。
就在N即将到达那家装饰着深蓝色门帘、招牌上刻画着星轨与陨落星辰图案的店铺门口时,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怀里抱着一只皮丘的少年训练家,鼓足了勇气,猛地冲到了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少年脸颊涨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纯粹的激动与崇拜。
“请、请等一下!先生!”少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结巴,他怀里的皮丘也好奇地探出脑袋,发出“皮丘?”的疑问声。“您、您就是那位……那位召唤了莱希拉姆和捷克罗姆的训练家大人,对吗?我、我和皮丘那天在远处看到了!虽然很远,但那种感觉……绝对不会错!请问,您是怎么做到的?传说宝可梦……真的会回应人类的心意吗?”
N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少年那不含任何杂质、仅仅是对宝可梦与训练家关系极致可能性充满向往的眼神,他心中的些许烦躁悄然平息。他沉默了片刻,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和。
“它们并非被召唤,也非被驾驭,”N的声音清晰而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世界的真理
“我们是同行者。是彼此理解了内心的真实与理想,选择了共同的道路。”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对少年和他怀中的皮丘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诚的微笑,便绕开他们,伸手推开了“星尘之陨”那扇沉重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
“星尘之陨”店内
店铺内部与外界的喧嚣恍如隔世。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精心设计的射灯照亮着各个陈列柜,空气中漂浮着矿物尘埃、古老纸张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的特殊气味。四壁都是直达天花板的深色木架和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晶体、矿石和金属块,每一件旁边都有手写的标签,字迹工整而古旧。
一位戴着厚厚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却已全然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借助一盏高倍台灯的光芒,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一块布满气孔的深褐色石块上提取着微小的样本。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只是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随意看,非卖品都有标注,请勿触碰。”
N没有急于开口,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过,最终停留在柜台后方一个独立的大型强化玻璃柜中。那里铺着墨绿色的天鹅绒,上面只陈列着三块陨石。一块漆黑如墨,表面光滑;一块呈暗红色,带有金属光泽;而最后一块,体积最小,却散发着一种内敛的微光,颜色是奇特的暗绿色,表面流动着仿佛活物般的能量纹路,与N怀中莱希拉姆的精灵球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就是它了。
这时,老店主似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放下镊子和样本,抬起头,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落在N身上。他脸上纵横的皱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锐利地闪烁了一下,没有丝毫普通人见到传说之人的惊愕,只有一种仿佛早已预料到的平静。
“欢迎光临,密阿雷市的“救世主”,大家都知道您。”老者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不迫,“我猜,您屈尊踏足小店,并非为了那些寻常训练家追求的进化石或装饰用的宝石。”
N心中微凛,对方似乎洞悉了他的来意。他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我确实在寻找特殊的东西——蕴含纯净且活跃宇宙能量的陨石碎片。”
老者缓缓站起身,步履稳健地走到那个独立的玻璃柜前,取出一串古老的黄铜钥匙,精准地找到了对应的一把,插入锁孔。“咔哒”一声轻响,柜门打开。他没有去碰那块暗绿色的,而是先指向另外两块:
“黑曜铁陨,来自远古,能量稳定但沉寂,适合研究。赤炎晶陨,能量狂暴,偏向火系,不适合精密引导。”
最后,他的手指终于落在了那块暗绿色的陨石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珍视,“而这块,‘翠岚星泪’……是大约一个月前,坠落在娑罗市以东的森林里的。发现它时,周围的草木都呈现出异常的活力与短暂的龙系能量浸润现象。”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不过鸡蛋大小的暗绿色陨石取出,放在柜台专用的黑色吸光软垫上。
近距离看,更能感受到它的不凡,那暗绿的色泽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与风暴,内部似乎有流光缓缓转动,散发着一种温和却不容忽视的能量脉动。
“它的能量活性极高,性质纯净而古老,根据我的初步分析,其能量签名……”老者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诉说一个秘密,“与传说中的宝可梦——裂空座一族活跃的空域,甚至其本身的力量,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它非常、非常珍贵,是研究天空龙族力量本质的绝佳样本。”
N能感觉到,怀中莱希拉姆的精灵球再次传来清晰的确认波动。他心中一定,目光坚定地看着老者:“我需要它。请告诉我它的价格,无论多少。”
然而,老者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伸出布满老年斑却异常稳定的手,将那块“翠岚星泪”轻轻推到了N的面前。
“金钱?”老者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近乎苦涩的弧度,“对于这样的存在,金钱毫无意义。它不属于这尘世间的任何标价。”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店铺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天际,又落回到N身上,那眼神深邃如同星空:“传说之物,当归于传说,服务于更高的秩序与平衡。我能感觉到,天空……近来并不平静。这块‘翠岚星泪’在我这里,只是一件死气沉沉的藏品,但在您手中,或许能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暗示,似乎知道N寻找陨石的目的远非个人收藏那么简单。“我只希望,它能被用于正确的途径,用于……守护,而非破坏。” 他的目光最后在N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无声的询问与托付。
N深吸一口气,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块触手微温、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搏动的陨石碎片。一股精纯而熟悉的能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让他精神一振。
“我向您保证,”N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立下誓言,“它会用于守护,守护这片天空,以及天空之下所有值得珍视的生命。谢谢您的信任。”
当他将“翠岚星泪”小心地收好,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了老者低沉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叹息:
“连祂都如此躁动吗……”
N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但握着怀中陨石的手更紧了些。
他推开门,重新踏入密阿雷市明媚的阳光和熙攘的人流中,心中的希望与紧迫感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