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奥地区的时空夹缝之中,帕路奇犽与帝牙卢卡那庞大而威严的身影若隐若现。
空间与时间的权柄在此交织,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一个近乎恶作剧,却又带着冰冷意味的报复——针对那位不久前在此地“行为不端”,扰乱了时空秩序的裂空座,塞西。
【祂太傲慢了,需要一点……‘时间’来品味何谓‘失去’。】帝牙卢卡的声音如同磨损的齿轮,在时间的维度中回荡。
【都怪祂!!害得吾等遭受那老家伙的怪罪!让祂去见见,那个因祂而陷入‘停滞’的残局得了!】帕路奇犽的空间之力随之波动,精准定位了一个充满遗憾的“未来”。
两道无形的伟力悄然汇聚,精准地捕捉到了塞西的身影。下一刻,天旋地转,祂已被抛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向着一个充满哀伤回响的“彼端”坠去。
……
当塞西重新稳住身形,破开时空的壁垒,落入“现实”时,祂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森林。是合众地区,涟漪镇附近。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近乎停滞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按下了慢速键,万物都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倦怠之中。
祂依旧是墨发金瞳的人形,立于林间空地。然而,一种源自同类的、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感应,如同蛛丝般牵引着祂的灵魂。
循着那感应,塞西瞬间移动,出现在森林深处,一座开满鲜花的山坡上。那里,有一张看似普通的木制长椅。
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有着一头流泻的、如同新雪般纯净的翠绿色长发——与塞西记忆中毫无二致。他的面容年轻、光洁,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凝固了。他穿着熟悉的衣物,身姿挺拔,看上去与塞西昨日才分别时一般无二。
然而,当塞西的目光触及他那双眼睛时,一种冰冷的寒意瞬间贯穿了神明的核心。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不再清澈,不再充满理想的光芒。它们如同蒙尘的古老玻璃,深邃、空洞,里面盛满了无法计量的疲惫与……漫长的等待。那不是肉体的衰老,而是灵魂被时光洪流反复冲刷后,留下的、近乎破碎的“磨损”。
是N。
一位得到了神明眷顾,肉体永驻,灵魂却已行至终点的可怜之人。
塞西站在原地,金色的瞳孔剧烈震颤。祂能感觉到,眼前这个N的灵魂,如同风中之烛,摇曳不定,即将陷入永恒的沉寂。而更让祂心神俱震的是,从这个N的身上,祂感受到了一股同源却更加沉寂、如同深潭死水般的裂空座气息——那是属于“这个”时空的、早已陷入深度沉睡的塞西的力量残留。
N似乎早已感知到祂的到来。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磨损严重的眼眸对上了塞西震惊的视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喜,也无怨恨,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令人心碎的平静。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N的声音响起,依旧年轻,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万米海底的沉滞与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生锈的零件在艰难转动
“我一直在等你……过去的……塞西。”
他精准地道破了真相。
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塞西,并非他苦苦等待的那个已然同他一样灵魂磨损、陷入沉睡的同伴,而是一个来自更早时间线的、完整的“过去”。
塞西一步步走近,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祂在长椅前停下,低头看着这个拥有青春皮囊,内里却已是千疮百孔、即将油尽灯枯的挚友。
N仰头看着塞西那完整、闪耀着金色光辉的眼眸,那里面还燃烧着祂所熟悉的、属于天空的活力与神性。这鲜明的对比,似乎刺痛了他。他磨损的灵魂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那空洞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深不见底的、积累了无数岁月的悲伤。
“你走了……” N的声音带着灵魂不堪重负的颤抖,“我的梦想……随‘祂’而去……” 他指的是这个时空已经沉睡的塞西。
他停顿了许久,仿佛在从灵魂深处挤压最后的力量,然后,说出了那句交织着无尽遗憾与释然的话语:
“……你将……忘记我。就像‘祂’……最终也会在沉睡中……遗忘一切……”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了塞西永恒的心脏。
遗忘,不仅是神明的宿命,也成了对这份跨越时空的等待最残酷的注解。
塞西缓缓蹲下身,与N的视线平齐。祂伸出手,轻轻覆在N那冰冷、虽然年轻却毫无生气的手背上。触感是如此脆弱,仿佛触碰的是一个即将破碎的、精美的琉璃器皿。
塞西的金色眼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痛苦。祂的声音依旧试图维持平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震颤:
“N……我知道,我即将失去……一位挚爱,和挚友。”
挚爱这个词,在此刻显得如此沉重而悲凉。
塞西紧紧握着N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对抗那正在吞噬他灵魂的“磨损”,祂凝视着N那即将被永恒空寂笼罩的、磨损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让神明也感到恐惧的问题:
“请告诉我……情况会怎样?没有你的我……未来,会如何?”
祂在向一个灵魂即将彻底“磨损”、来自另一条时间线的N,祈求关于自身未来的答案。
N看着塞西眼中那真实的、属于“完整”存在的痛苦,他磨损的灵魂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慰藉。
他极其缓慢地、用尽最后一丝灵魂的气力,回握住塞西的手。那力道轻得如同羽毛。
“一切照旧……就像……遇见我之前……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飘忽,如同远去的风声,“时间……会抚平一切……包括……关于我的……记忆……就像‘祂’……遗忘我一样……”
“但是……”
N用尽最后的凝聚之力,那双磨损的眼眸中猛地迸发出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芒,深深地、仿佛要将塞西此刻完整的容颜烙印在自己即将消散的灵魂深处
“我恳求您,请记住……哪怕只有一瞬间……在所有时空……都有一个名叫N的人类……他的理想与真实……他的灵魂……曾为你……和‘祂’……而燃烧……直至……磨损……”
他的话语,如同断弦,戛然而止。
回握住塞西的手,彻底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垂落。
那双冰蓝色的、饱经磨损的眼眸,缓缓闭上,如同合上了最后一本写满遗憾与等待的、沉重的书籍。他的头颅轻轻歪向一侧,年轻的面容安详,仿佛终于从无尽的等待与灵魂的磨损中,获得了永恒的解脱。
山坡上,微风依旧,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仿佛在默哀。
塞西依旧维持着蹲踞的姿势,一动不动。祂握着N已经彻底失去回应的手,感受着那具年轻躯壳下灵魂的彻底沉寂。金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里面倒映着晴朗却冰冷的天空。
帕路奇犽与帝牙卢卡的“惩罚”,成功了,且加倍残酷。
祂被抛向了这个没有“完整塞西”的未来,亲眼目睹了另一个自己留下的残局,亲眼见证了挚爱在永恒等待中灵魂磨损、直至消亡的过程。
没有咆哮,没有泪水。神明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握着那具年轻却已死去的躯壳,仿佛也一同被那无尽的“磨损”所侵蚀。
未来会如何?
没有N的塞西,会如何?
这个问题,连同N最后那关于“所有时空”的祈愿,如同最深的烙印,刻入了塞西永恒的记忆核心。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祂也感受到灵魂磨损的迹象时,这来自另一条时间线的、绝望而深情的终末之诗,会成为祂唯一能抓住的、关于“N”的,最后一片破碎的剪影。
山坡上,只剩下风穿过空荡长椅的声音,诉说着一个关于时间、灵魂磨损与跨越时空之爱的,极致悲伤的故事。
神明的哀恸,无声,却足以让星辰黯淡。
不知在那片寂静的山坡上凝固了多久,直到夕阳将云彩染成凄艳的紫红色,塞西周身的空间才开始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嗡鸣。帕路奇犽与帝牙卢卡设下的时空囚笼开始松动,那股强行将祂锚定在此处“未来”的力量正在消退。
塞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握着N那冰冷手指的手。祂的动作带着一种仿佛跨越了万载时光的滞涩。祂最后看了一眼长椅上那具拥有着青春容颜,灵魂却已彻底湮灭的躯壳,仿佛要将这绝望的一幕,连同N最后那句关于“所有时空”的祈愿,一同熔铸进祂永恒的神格之中。
下一刻,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剥落、扭曲。塞西的身影在扭曲的光线中渐渐模糊,最终被强行拽离了这个充满哀伤回响的终末之地。
……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远比被抛入时更加猛烈,带着一种时空法则的粗暴校正。
当塞西的感知重新稳定,祂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离开时的那片神奥地区的天空之下。云层依旧在脚下翻涌,时间似乎只流逝了短短一瞬。帕路奇犽与帝牙卢卡那庞大而带着一丝戏谑意味的威压早已远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劣的玩笑。
但塞西知道,那不是玩笑。
祂悬浮于高空,墨绿的长发在疾风中狂舞,金色的眼眸深处,却不再是往日俯瞰尘世的纯粹与漠然。那里面,多了一些东西——一些沉重、冰冷、如同宇宙尘埃般沉淀下来的东西。
祂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凝视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时空中,N那冰冷、脆弱、最终失去所有生息的触感。耳边,仿佛依旧回荡着那个N用尽最后灵魂气力说出的、带着绝望爱意的恳求:
“请记住……哪怕只有一瞬间……在所有时空……”
“……直至……磨损……】
“磨损……” 塞西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词。对于拥有近乎永恒生命的神明而言,“磨损”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概念,但此刻,祂却仿佛亲身体验了灵魂被时光寸寸磨蚀的痛楚——通过另一个N的双眼,通过另一段无望的等待。
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方,穿透层层空间,仿佛能跨越遥远距离,看到此时此刻,正在某处与“现在”的N同行的那位完整的、尚未经历离别与等待的“自己”。
一种极其复杂、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塞西那古老的心湖中泛起涟漪。那是对另一个“自己”所注定要面对(或可能面对)的未来的……一种近乎怜悯的预警?还是对眼前这份尚不知晓悲剧结局的、“现在”的同行关系的……一丝难以言喻的珍视?
祂不清楚。
帕路奇犽与帝牙卢卡的报复,其恶毒之处正在于此。祂们没有伤害塞西分毫,却将一个鲜血淋漓的、关于“失去”与“遗忘”的可能未来,硬生生塞给了祂。
从此,这份记忆将成为一颗毒种,深埋在祂永恒的生命中,在每一个与N对视的瞬间,都可能悄然发芽。
塞西收敛了周身所有逸散的能量,化作一道无声无息的流光,朝着N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祂的速度快得超越常理,仿佛急于确认什么,又仿佛想要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未来阴影。
当祂再次于云端之上,看到下方正与索罗亚克轻声交谈、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N时,塞西金色的眼眸微微闪烁。
此时的N,眼神清澈,灵魂充盈着理想的光芒,与那个山坡上灵魂磨损、空洞死寂的终末之影,判若两人。
塞西静静地凝视着他,许久,许久。
然后,祂降下云头,如同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N的身侧。
N若有所觉,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映出塞西的身影,他露出一个一如既往的、带着信赖的微笑:“塞西,你回来了。”
塞西看着这抹笑容,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张同样年轻、却只剩下疲惫与空寂的脸庞。
祂没有回应N的问候,只是微微颔首,随即移开了视线,望向远方的地平线。祂那完美无瑕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冷硬,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加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
N敏锐地察觉到了塞西那一瞬间的异常,但他只是眨了眨眼,没有追问。他早已习惯塞西偶尔的沉默与难以捉摸。
只有塞西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份来自“未来”的终末记忆,如同最细微的裂痕,悄然攀附在了祂永恒的神性之上。往后的同行之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已知与未知的交界线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预知悲剧的沉重。
神明的哀恸无声,但神明的记忆……永恒。这份“礼物”,将长久地伴随着祂,直至可能的……磨损之日的来临。
N的敏锐,远超常人。他不仅能聆听宝可梦的心声,对于身边这位同行已久的神明那细微的变化,也同样洞若观火。
在塞西回归后的几天里,N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翻涌着的暗流。塞西的沉默比以往更甚,那双金色眼眸在注视他时,会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那不再是纯粹的守护与观察,而是掺杂了一种…仿佛穿透了漫长时光的沉痛与…决意。
N没有追问。他知道,若是塞西不愿言明,追问也无济于事。但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思索的光芒日益深沉。他将塞西的异常与之前短暂的能量波动(被帕路奇犽和帝牙卢卡拉走又送回的过程)联系起来,心中已然有了模糊的猜测。能让一位天空之神如此在意,甚至情绪产生波动的,绝非寻常之事。
我或许不知晓你看见了怎样的未来,但我理解那份重量。并且,我选择珍视当下。
而塞西,在经历了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适应期”后,那份源自古老神格的威严与不容冒犯的意志,开始逐渐压过那“未来”景象带来的冲击。
报复。
这个念头清晰而冰冷地浮现。
帕路奇犽与帝牙卢卡必须为祂们那恶劣的“玩笑”,付出相应的代价。并非为了泄愤,而是为了维护规则的尊严,以及…了结一段因祂们而强加于身的因果。
第一重报复,针对帕路奇犽。
塞西巡游于各大地区交界的天空,以自身天空的权柄,极其细微地调整了大气环流的节点。
这种调整并非破坏,而是“优化”,使得各个空间之间的能量壁垒变得更加“光滑”和“稳定”。其直接后果是——帕路奇犽引以为傲、赖以穿梭和掌控的“空间褶皱”与“次元缝隙”,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变得异常稀少且难以捕捉。
如同一位顶级的画家失去了最顺手的画笔,帕路奇犽对空间的掌控力,被无形中套上了一层枷锁,变得滞涩而别扭。
第二重报复,针对帝牙卢卡。
塞西飞向了星球的磁极上空。
祂没有干扰时间流,那会引发不可预知的灾难。取而代之的是,祂以自身庞大的龙系本源能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在时间的长河中激起了无数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这些涟漪本身无害,却足以让帝牙卢卡对“绝对精确时间点”的感知变得模糊。就像一块精准的钟表被微弱的静电干扰,帝牙卢卡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将很难再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地锚定到某个特定的“刹那”,祂对时间的“读取”会时不时出现极其微小的“杂讯”。
这两重报复,如同两根最纤细也最坚韧的丝线,缠绕在时空双龙的权柄之上,让祂们在各自的领域内,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与“掣肘”。
祂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是塞西的手笔,却抓不到任何实质的把柄,因为塞西所做的一切,从宏观角度看,甚至对世界的稳定有“微弱的益处”。
做完这一切,塞西回到了N的身边,周身那冰冷的气息似乎消散了一些,但眼底深处那抹因窥见“未来”而留下的刻痕,却并未褪去。
N看着归来的塞西,似乎感受到了祂身上某种无形压力的释放。他走到塞西身边,没有询问祂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平静地递过去一枚刚刚成熟的、散发着清香的树果。
“尝尝看,这里的树果,能量很纯净。” N的声音温和,仿佛只是在分享一个寻常的发现。
塞西低头,看着N掌心那枚饱满的树果,又抬眸对上他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选择沉默包容的冰蓝色眼眸。
一瞬间,山坡上那个灵魂磨损的N与眼前这个鲜活真实的N的身影,在塞西的感知中微微重叠,又迅速分开。
祂接过树果,指尖与N的掌心有瞬间的触碰。
“嗯。” 塞西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淡。
但这一次,在那平淡之下,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锚定当下”的决意。
帕路奇犽与帝牙卢卡的惩罚,让祂窥见了“失去”的可能。而祂的报复,是神明对规则的维护。
但此刻,面对着这个尚且“完整”的N,塞西那古老的神格中,某种更加深沉的东西,正在悄然苏醒。
未来的阴影或许无法完全驱散,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天空下,祂的选择,将不再仅仅基于神明的职责,或许…还掺杂了一丝,想要对抗那既定“磨损”轨迹的、微不可察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