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工厂的铁门锈迹斑斑，N推开时，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在控诉长久的废弃。厂区里杂草没过脚踝，砖缝里钻出的野藤缠着断裂的钢筋，破碎的玻璃渣在夕阳下闪着冷光。只有中央那栋三层小楼亮着灯，窗口透出的白光在荒芜中格外突兀，像只窥视猎物的眼睛。
N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片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混着铁锈与尘土的气息，隐约浮动着等离子队基地特有的能量波动——魁思奇果然把这里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的光明石和黑暗石，石头的温度比刚才更高了些，莱希拉姆的气息像一团跳动的火焰，顺着血管在四肢百骸里缓缓流淌；捷克罗姆的气息更像沉稳的薄荷味，维持着N思绪的平静。
祂们都在无声地呼应他的决心
“我知道你在等我。”N对着空荡的厂区轻声说，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寂静，“别伤害他们。”
三楼的窗口闪过一个人影，快得像错觉，随即又消失了。紧接着，楼门“咔嗒”一声从里面打开，两个穿黑制服的守卫站在门两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里的电击棒微微发亮——显然是故意放他进去，却也没打算给他留任何退路。
N迈步走进楼道，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回声。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安全生产”标语，被人用红漆划得支离破碎，露出底下新喷的等离子队徽记，徽记边缘的油漆还没干透，沾着几缕蛛丝。每走三步，头顶就有一个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在转动，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走到二楼转角时，他瞥见墙角堆着些废弃的工装，衣角绣着的工厂标志已经模糊，想来这里也曾有过热闹的光景。
“魁思奇，不用躲了。”N在二楼的岔路口停下，看向左侧标着“实验室”的门牌，金属牌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铜色，“我来了。”
门内传来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意的节奏感。魁思奇推开门，右腿的裤管依旧缠着绷带，渗出的血迹在白色纱布上晕开一小块暗红，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污渍。他手里拄着木杖，另一只手把玩着个金属球，球体内隐约有紫色的光在流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悠。
“比我预想的早到十分钟。”魁思奇冷笑一声，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实验室，“进来看看吧，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实验室比N想象的更大，中央矗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金属台，台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像一堆纠缠的蛇，顶端的机械臂闪着寒光，末端的针头泛着银白色的亮泽。四周的玻璃培养皿里浸泡着各种组织样本，有的隐约能看出是宝可梦的神经节，在淡绿色的营养液里微微搏动，像一颗颗被困住的心脏。最里面的铁笼里关着四个人，正是之前地窖里的村民，还有那个举着照片的女人的丈夫——N的旧识阿杰。
“我来救你们了。”N的目光扫过铁笼，声音沉了沉。
铁笼里的阿杰抬起头，眼眶通红，下巴上还有道新的划伤：“N，你不该来的……他是冲你来的！这老东西早就疯了，昨天还在念叨什么‘共鸣移植’，说要把你的能力挖出来……”
“闭嘴！”
魁思奇用木杖重重敲了下地面，金属台的管线突然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轮得到你说话？”
他转向N，用木杖指了指金属台
“看到这个了吗？‘共鸣同步仪’，我根据‘协调者’的图纸改造的。”
他走到控制台前，按下一个按钮，金属台突然亮起蓝光，映得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只要把你固定在上面，提取你的神经突触样本，我就能拥有和你一样的能力——和传说宝可梦共鸣的能力。”
N的目光扫过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瞳孔微微收缩。上面赫然显示着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的能量频率曲线，甚至还有几行关于塞西的分析——“裂空座，来自丰缘地区的传说，能量层级高于双龙，暂无法解析”。
“你做不到。”N的声音很平静，像一潭深水，“共鸣不是简单的频率复制，是信任，是理解。你连身边的人都能当作棋子，又怎么可能得到宝可梦们的认可？”
“信任？理解？”
魁思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用木杖砸向控制台，屏幕晃了晃，数据曲线瞬间紊乱，“那些都是弱者的借口！力量就是力量，只要能为我所用，管它是怎么来的！”
他喘了口气，绷带下的伤口似乎因为激动而隐隐作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你要是不配合，他们就会成为‘共鸣移植’的第一个实验品——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种移植对普通人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
铁笼里的村民发出惊恐的低呼，一个穿蓝布衫的大叔用力摇晃着栏杆，铁条发出“哐哐”的响声：“N，别管我们！你快走！我们老骨头了，死了就死了，不能让你栽在这儿！”
N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魁思奇。他知道对方在逼他做选择，用无辜者的性命逼他放弃抵抗。但他也清楚，一旦自己真的被固定在那个金属台上，所有人都会死——魁思奇从来说话不算数，就像当年他承诺“解放宝可梦”，最终却把它们当成实验品一样。
“我需要时间考虑。”N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培养皿里的样本上，其中一个培养皿的标签写着“编号73，未知神经组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褐色痕迹，“至少，让我和他们说几句话。”
魁思奇眯起眼，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否可信。过了几秒，他嗤笑一声：“可以。但别耍花样，这里的能量屏蔽能阻断你和任何神兽的联系，就算阿尔宙斯来了，也闯不进来。”
他挥了挥手，两个守卫走上前，打开了铁笼的门，却依旧用电击棒对着村民，电击棒滋滋地冒着小火花，防止他们乱动。
N走到铁笼前，背对着魁思奇，看似在安抚村民，指尖却悄悄在阿杰的手心写了个字——“等”。阿杰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不再挣扎，只是配合地说着“你别冲动”“再想想办法”之类的话。旁边的蓝布衫大叔还在低声劝他离开，N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安静。
就在这时，N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的光明石，冰凉的石头在掌心微微发烫。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默念：“塞西，如果你能听到……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塞西是传说中的存在，上次出手帮助或许只是偶然，而且魁思奇说过这里有能量屏蔽，连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的气息都变得模糊，神兽的感知未必能穿透。但他必须试试——有可以借力的机会，就不能轻易放弃，这不是软弱，是对所有人的负责。
“考虑得怎么样？”魁思奇不耐烦地催促，木杖在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像在倒计时，“要么你躺上去，要么他们替你躺上去，选吧。”
N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我可以配合，但我有条件。”
“你没资格谈条件！”魁思奇厉声打断，木杖几乎要戳到N的胸口。
“我有。”N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你想要的是共鸣能力，不是一具失去意识的躯体。如果我抗拒，神经突触会自动收缩，你什么都得不到。”他指了指金属台，“让他们离开，我就乖乖上去，而且保证不抵抗。”
魁思奇的脸色变了变，眼神在N和铁笼之间来回扫视。他确实需要N保持清醒，“共鸣移植”对意识活跃度要求极高，一旦N陷入昏迷，实验就会失败。他盯着N看了很久，像是在权衡利弊，最终咬牙道：“可以。但他们得留在厂区里，等实验结束才能走。”
“不行。”N寸步不让，“让他们走出大门，我立刻就上去。否则，你只能得到一具没用的样本。”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可以派守卫跟着，确认他们不会报警。”
魁思奇气得用木杖狠狠砸了下地面，绷带下的伤口似乎裂开了，疼得他皱紧眉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但他看着N那双清澈却异常执拗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好！”他咬着牙说，“让他们走！但要是敢耍我，我保证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守卫打开铁笼，押着村民往门口走去。阿杰路过N身边时，用力握了握他的胳膊，低声说：“小心他的金属球，刚才看到他往里面输能量了。”N冲他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直到听见厂区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才收回目光。
实验室里只剩下N、魁思奇，还有两个举着电击棒的守卫。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像某种单调的催眠曲。
“现在，可以履行你的承诺了。”魁思奇指了指金属台，眼神里透着贪婪的光。
N没有动，只是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个通风口，格栅的阴影里，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烁——像一颗遥远的星星，又像某种生物的眼睛。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平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攥着光明石的手心微微出汗。
“怎么？后悔了？”魁思奇冷笑，“还是在等你的神兽来救你？我告诉你，不可能……”
“没有。”N脱下外套，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露出里面简单的亚麻衬衫，领口处还沾着点草屑，是早上路过草地时蹭到的，“只是在想，你费这么大劲，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力量！为了让这个世界按我的规则运行！”魁思奇激动地说，声音因为亢奋而微微颤抖，“等我拥有和神兽共鸣的能力，莱希拉姆会为我喷火，捷克罗姆会为我引雷，所有宝可梦都将臣服于我，人类也不必再对它们卑躬屈膝——这才是真正的‘解放’！”
N一步步走向金属台，脚步沉稳。他能感觉到，胸口的光明石烫得惊人，莱希拉姆的气息像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冲破皮肤。而通风口的方向，那点微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极轻微的气流声——像空气被撕裂的轻响。
“你错了。”N站在金属台前，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魁思奇，“真正的解放，是彼此尊重，不是谁支配谁。就像人类需要家园，宝可梦也需要栖息地；人类需要伙伴，宝可梦也需要信任的人。”
魁思奇被他从容的态度弄得心里发慌，厉声喝道：“少废话！快躺上去！”
就在N即将躺下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电流发出“滋滋”的爆鸣声，墙上的线路冒出一串火花。通风口的格栅“哐当”一声被震飞，一道深绿色的影子裹挟着狂风俯冲而下，落在金属台旁——是塞西。
祂庞大的身躯撑满了整个实验室，周身萦绕着环形的能量波，天花板的碎石簌簌掉落，却在靠近N时被能量波弹开，一片都没沾到他身上。
祂金色的眼眸冷冷地盯着魁思奇，周身散发的能量波动让空气都在颤抖，培养皿里的营养液剧烈翻涌，几乎要溢出来。
“又是你……”魁思奇脸色惨白，手里的金属球“啪”地掉在地上，紫色的光瞬间熄灭，“你怎么会……屏蔽装置明明……”
【汝之渺小，无异于蜉蝣「」
塞西的声音像洪钟，在实验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吾之感知，岂会被凡俗之物阻断。】
祂的目光落在N身上，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吾听到了你的求助】
N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他就知道，只要塞西能听到，就不会坐视不管。
这不是依赖，是对伙伴的信任——无论是身边的伙伴，还是高高在上的神兽，本质上都一样，都值得被真诚对待。
“抓住他！”魁思奇回过神，歇斯底里地冲守卫喊道，“电击棒！快用电击棒！”
两个守卫咬着牙冲上来，电击棒发出刺眼的蓝光，朝着塞西的能量环戳去。塞西只是轻轻调整了能量环的频率，一股无形的斥力就将他们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电击棒也脱手飞出，落在地上冒着火花，再也没亮起来。
魁思奇见状，转身就想往实验室的暗门跑——那是他早就留好的退路。N眼疾手快，抓起旁边的金属支架扔过去，支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砸在暗门的开关上。“咔嗒”一声，暗门被锁死了。
“你走不了。”
N走到他面前，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你困住的不只是他们，还有你自己。你的执念就像这个实验室，看似坚固，其实早就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魁思奇瘫坐在地上，看着塞西一步步走近，金色的眼眸里映出他绝望的脸。
他终于明白，自己追求的从来不是力量，而是对失控的恐惧——害怕被抛弃，害怕自己的理念不被认可，所以才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用支配来掩饰内心的软弱，最终却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这时，实验室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是君莎带着联盟的人来了，显然是伙伴顺利把消息传了出去，没有辜负他的托付。
N走到铁笼前，拉开空笼子的门，然后转身看向塞西：“谢谢你。”
塞西周身的能量环轻轻波动了一下，祂缓缓升空，撞开了实验室的屋顶，碎砖乱石中，祂的身影冲破阴霾，驱散了上方的云层，让午后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进这个黑暗的地方。
带起的一阵微风中，传来了祂的话语
【是你自己的选择，让我看到了值得守护的东西——那份平等相待的心意，比任何力量都珍贵。】
祂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绿光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记住，若想见我，直呼我的名讳即可。】
话音未落，绿光散去，只留一颗绿色的宝珠，像凝结的晨曦，缓缓落在N的手心。
N握紧这颗宝珠，冰凉的触感里带着一丝温暖的能量。他抬头看向窗外，阳光如此明媚，照亮了厂区里的杂草，也照亮了远处的树梢。
村民们站在厂区门口，正朝这边挥手，阿杰举着手臂用力晃动，蓝布衫大叔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索罗亚克靠在门口的老槐树下，看到他时，立刻兴奋地冲了过来，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叫声。
实验室的仪器还在发出最后的嗡鸣，但已经不再刺耳，像某种尾声的余韵。
魁思奇被赶来的警员带走时，始终低着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有路过门口时，目光在厂区的杂草上停留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很快移开。
N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把绿色宝珠小心翼翼地放进内袋，和光明石与黑暗石放在一起。
他知道，等离子队的阴影或许还没完全散去，魁思奇的执念也未必真的消失，但至少这一刻，他守住了想守护的人，也证明了信任与理解的力量，远比支配更加强大。
“走吧。”N的声音里带着轻松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伙伴的头。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平息，微风穿过厂区，吹起地上的落叶，带着一丝自由的气息。身后的实验室随着N与伙伴的远去而慢慢沉寂，像一个终于落幕的噩梦。而前方的路，还很长，却充满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