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将那块蕴含着希望的“翠岚星泪”妥善收好,感受着它透过衣物传来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暖脉动,仿佛握着一小块凝固的星辰。
他心中稍定,但老者那句“天空不太平静”,依旧像一片阴云,萦绕在心头。他需要尽快返回郊外的小屋,与塞西和莱希拉姆他们商议下一步。
他沿着密阿雷市整洁的街道快步行走,刻意避开人群密集的主干道,选择了一条相对安静的、通往城市边缘的小路。
索罗亚克安静地跟在他身侧,暗红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利用它天生的幻象能力,不着痕迹地干扰着那些过于好奇或探究的视线,为N营造出一小片相对隔绝的空间。
就在他们经过一家外观古朴、带着浓郁卡洛斯风情、招牌上刻着优雅花体字母“Z”的旅馆时,N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种极其熟悉、却又带着时空距离感的微弱气息,如同风中残存的香氛,从旅馆敞开的大门内飘散出来。这气息……是花叶蒂!不是现在沉睡在小屋庭院里那份趋于平静的哀伤,而是更久之前,带着一种迷茫、孤独,以及……一丝被精心照料过的温暖残留。
N瞬间想了起来,在他和塞西初临卡洛斯,尚未卷入棱镜塔事件之前,他曾在这家旅馆的后花园里,偶遇过那只游荡了三千年的永恒之花。那时,他感受到了它巨大的痛苦与内心挣扎,也目睹了它被AZ强制召唤离开。
一种强烈的、近乎直觉的冲动驱使着N。他停下原本离开的脚步,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入了这家旅馆。
旅馆内部的光线比外面柔和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抛光金属和干燥花束混合的淡雅香气。装饰风格复古而温馨,与外面现代都市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此刻并非入住高峰,大厅里十分安静,只有一位前台接待员在低头整理着账簿。
然而,N的目光瞬间就被大厅角落、靠近巨大落地窗的一把高背扶手椅吸引了过去。
那里,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如同山岳般巨大、即使坐着也远超常人身高的身影。他穿着看似朴素却用料考究的古老款式衣物,白色的长发和浓密的胡须如同狮子的鬃毛般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得如同承载了无尽岁月的眼睛。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一根造型古朴的手杖上,仿佛已经与这旅馆的宁静融为一体,化作了另一件古老的家具。
正是AZ,那位制造了终极兵器、寻找花叶蒂长达三千年的初代卡洛斯国王。
似乎是感应到了N的进入,AZ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他那双看尽了沧海桑田的眼眸,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落在了N的身上。那目光中没有帝王的威严,没有巨人的压迫,只有一种沉淀了太久太久的疲惫,以及一丝……在漫长绝望的寻找中,终于捕捉到一缕熟悉光芒的、小心翼翼的确认。
N能感觉到,AZ的视线仿佛有重量般扫过自己,最终,停留在了自己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停留在了自己身上所沾染的、那份属于永恒之花·花叶蒂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独特的能量印记上。
AZ巨大的身躯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N,眼神复杂得如同翻涌的云海,有回忆,有痛楚,有审视,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近乎悲凉的温和。
良久,那如同远古雷鸣般低沉、却刻意放得极其轻柔的声音,才在大厅里缓缓响起,仿佛怕惊扰了某个易碎的梦境: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
三千年的岁月在他眼中沉淀成一种近乎透明的沧桑。
你身上......有它的气息。
AZ的声音低沉如远古的雷鸣,却刻意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不是痛苦的波动,而是......安宁的余韵。
它在安全的地方。N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在一个能听见溪流声、能看到星空的地方沉睡。
AZ巨大的手掌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个活了三千年的巨人突然显得异常脆弱,仿佛N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将他击碎。
沉睡?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自从那场战争之后,它就再也没有真正沉睡过。永恒的诅咒让它永远徘徊在清醒的痛苦中......
N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AZ适当的位置停下。索罗亚克安静地跟在他脚边,暗红色的眼眸警惕地注视着这位传说中的国王。
莱希拉姆和捷克罗姆的力量暂时安抚了它体内的能量冲突。N解释道,但真正的创伤......
在灵魂深处。AZ接过了他的话,声音里充满苦涩的自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三千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承受着同样的创伤。
大厅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前台接待员早已识趣地离开,留给这两个非凡的存在私密的空间。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AZ突然说道,他抬起手,指向棱镜塔的方向,当那座塔开始抽取生命能量时,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恐怖。我以为......历史要重演了。
N注意到AZ用的是抽取生命能量而不是启动终极兵器。这个细微的差别让他对这位远古国王有了新的认识。
弗拉达利扭曲了你的理想。N轻声说。
理想?AZ发出一声近乎冷笑的叹息,年轻人,当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所谓的理想往往只是自私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我想创造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结果却制造了永恒的悲剧。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瞬间。
N没有被AZ话语中的沧桑压倒,他向前一步,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将理想与自私等同,这才是真正的扭曲。弗拉达利想要创造一个的世界,为此不惜牺牲现有的生命——这不是理想,这是偏执的疯狂。
AZ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太年轻了。当你经历过真正的失去,就会明白所谓的理想有多么脆弱。
我经历过失去。N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我经历过被至亲背叛的痛苦,经历过看到宝可梦被人类伤害时的愤怒。但正是这些经历让我更加确信:真正的理想,不是用来掩盖私欲的借口。
他抬起手,索罗亚克会意地涌入他的怀中。暗红色的宝可梦亲昵地蹭着N的脸颊,周身散发着安宁的气息。
看,这就是我的理想——一个人类与宝可梦能够相互理解、平等共存的世界。这个理想不是为了满足我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所有生命的福祉。弗拉达利想要净化世界,这本质上只是为了实现他个人对的偏执。而真正的理想,N的声音愈发坚定,应该如同阳光,温暖的是所有生命,而非仅仅照亮一个人的道路。
AZ沉默了。他巨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独,望着N与索罗亚克之间自然而亲密的互动,那是一种超越占有、相互成全的关系。
也许......你说得对。良久,AZ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与释然,我确实没有资格评判理想的价值。只是......漫长的岁月让我见识了太多以理想之名犯下的罪行。
我能够阻止弗拉达利,就像当年阻止战争那样。但是......AZ的视线重新聚焦在N身上,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与传说宝可梦之间的羁绊。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N微微怔住。他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国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你身上有它的气息,不是因为短暂的接触,而是因为真正的守护。AZ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决断,所以我没有干涉。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就在这时,N怀中的翠岚星泪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脉动。暗绿色的光芒透过衣料隐约可见,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新而古老的能量波动。
AZ的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然。
你在为天空的王者寻找归途。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AZ的目光变得深邃,看来,这片天空即将再次需要它的守护者。
N下意识地按住口袋中的陨石碎片。他意识到,这位活了三千年的国王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
你知道祂?
我知道每一个守护这片土地的存在。AZ微微颔首,就像我知道,当裂空座需要借助人类之手寻找能量之源时,意味着天空的平衡正在被打破。
他缓缓站起身,巨大的身影在旅馆大厅中投下更长的阴影。
请带我去见它。AZ的声音不容拒绝,但不再带有命令的意味,而是带着恳求
我保证不会打扰它的沉睡。我只是......需要确认它真的找到了安宁。
N注视着这位饱经沧桑的巨人。他能感受到AZ话语中真挚的情感,那是一个背负了三千年愧疚的灵魂最卑微的请求。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位古老国王的知识和力量,或许能帮助塞西恢复。
N最终点头,但请记住,它需要的是平静,而不是更多的情感负担。
AZ深深鞠躬,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显得无比庄重。
三千年了,他轻声说,我终于学会了等待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