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静静地站在原地,闭合着双眼。祂的人类躯壳表面,那层交替闪烁着暗绿与星空蓝色的光晕越来越盛,如同一个被过度充能的水晶容器,光芒从内而外地透射出来,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奔流的能量脉络,仿佛有无数条发光的溪流在祂体内急速循环。庭院中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草木皆伏,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有塞西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如同心跳般,一下下撞击着每个人的感官。
N紧张地注视着,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期待着,期盼着那熟悉的、威严的绿色龙影能冲破这层人类的束缚,撕裂这脆弱的躯壳,再次君临苍穹,那才是塞西应有的姿态。索罗亚克也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不安地用头蹭着N的腿,发出细微的呜咽。
然而,预想中的形态转换并没有发生。
那磅礴的能量在塞西体内奔涌、汇聚,如同愤怒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某个无形的壁垒。N甚至能“听”到那能量与壁垒碰撞时发出的、沉闷如雷的灵魂回响。然而,那层由阿尔宙斯亲手设下的形态枷锁却异常坚韧,它仿佛拥有某种“弹性”,在能量的狂潮中剧烈地扭曲、变形,发出只有塞西自己能清晰感知到的、如同亘古金属被强行弯折般的刺耳哀鸣与震颤,却始终顽强地维持着完整的结构,没有丝毫破碎的迹象。
塞西周身的能量光辉在达到一个令人不敢直视的顶峰后,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明灭,仿佛那汹涌的力量终于后劲不足,或是意识到了徒劳。那具人类躯壳上的光芒如同退潮般向内收敛,皮肤下那些奔流的、耀眼夺目的能量脉络也如同疲惫的蛇群,缓缓平复、隐没。最终,所有的异象都彻底平息了下来,庭院中那令人窒息的压力也随之消散,只留下一片诡异的宁静和空气中淡淡的能量余烬的气味。
塞西依旧站在那里,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甚至带着一种能量过度透支后的透明感。祂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其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挫败,随即被更深沉的疲惫与一种洞悉本质的“了然”所取代。
“……不行。”
祂的声音试图维持着一贯的平稳,但N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美瓷器上裂痕般的凝滞感,那是力量反噬带来的不适。
“阿尔宙斯设下的这道封印……”塞西微微停顿,似乎在选择最恰当的词语,最终,那个带着些许不敬却又无比贴切的称呼被吐露出来,“……这老家伙的手段,比预想的更……‘坚固’。” 祂抬起自己的手,目光落在看似与常人无异的指尖上,语气带着冰冷的分析,“它并非简单的能量封锁,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定义。单靠内部能量的堆积,如同试图用水填满一个被定义了‘无限深度’的瓶子,永远无法触及边界。它需要一个……来自外部的、足够强烈的‘刺激’,一个能撼动其规则本身的‘钥匙’。”
“外部的‘刺激’?‘钥匙’?” N重复着这两个词,心沉了下去。阿尔宙斯乃是创世之神,祂亲手设下的、涉及规则本源的枷锁,要去哪里寻找能与之抗衡的“钥匙”?
就在这时,塞西猛地抬起头,原本带着疲惫的金色竖瞳瞬间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小屋的屋顶,穿透了层层白云,直达冰冷而浩瀚的宇宙深空。祂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近乎疯狂的、与祂平日那种万物不萦于心的冷静形象截然不同的弧度。
“不……并非没有……”
祂低声自语,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天空……很不平静。”塞西的视线仿佛锁定了一个遥远的目标,“我能清晰地察觉到,一股充满‘杂质’的宇宙能量正在急速靠近,轨迹……直指卡洛斯。一颗被‘污染’的陨石……” 祂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评估着那未知物体的价值与风险。
一个念头,一个疯狂、大胆,却又带着裂空座一族特有的、直面危机并将其转化为机遇的桀骜与悍勇的念头,在塞西心中迅速成型、壮大。祂金色的眼瞳中,不再有疲惫与挫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炽热的、仿佛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决断光芒。
“而且,有些不知死活的杂碎……”塞西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凛冽的杀意,“趁着吾不在其位,竟然敢打这片天空的主意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祂的目光扫过N,扫过AZ,最后落在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身上。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个信息。
莱希拉姆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塞西那疯狂意图,沉稳的意念中带着罕见的惊愕与劝阻:【塞西!你是想……在如今这种不完整的状态下,直接去拦截并吸收那颗陨石?!且不论那颗陨石本身是否蕴含着你所需的‘钥匙’,单是那种冲击力,你这副躯壳就根本无法承受!这太冒险了!】 祂刻意没有提及塞西口中的“杂碎”究竟是什么,似乎那是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名词。
捷克罗姆沉默了片刻,周身雷光噼啪作响。向来喜欢看塞西吃瘪的祂,此刻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唱反调,反而发出了低沉而充满战意的咆哮:【哼!莱希拉姆,你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吾等存在,何时需要向那些藏头露尾的杂碎让步!不必担心,这家伙的命硬得很,更何况……】 祂猩红的眼眸扫过塞西,意念中带着一丝近乎粗暴的信任,【……这家伙决定要做的事,什么时候失败过!】
AZ静静地站在一旁,他那巨大的身躯如同磐石。他没有N那样能与宝可梦心灵沟通的能力,无法理解黑白双龙意念交流的具体内容,但从莱希拉姆骤然紧绷的姿态和捷克罗姆突然高涨的战意,以及塞西那冰冷彻骨的语气来看,他们之间显然起了争执,并且涉及到了某个极其危险的存在。更让AZ心生凛然的是塞西口中所说的那些“杂碎”……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位天空主宰称之为“杂碎”,并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杀意?
N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听懂了塞西的计划,也明白了莱希拉姆的担忧。“塞西!您不能……” 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这个听起来如同自杀般的念头。
塞西的目光转向N,那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的不是一件可能让祂这具躯壳瞬间灰飞烟灭的疯狂之举,而是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理所当然的最优方案。
“封印源于外部规则,最佳的破解之道,同样需要来自外部的、足够强大的规则冲击。”塞西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像是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那颗陨石,尤其是被‘污染’的陨石,其核心蕴含的异种法则之力,或许正是打破阿尔宙斯‘定义’所需要的那把‘锤子’。”
祂微微停顿,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属于天空王者、属于裂空座的、深入骨髓的傲然与近乎疯狂的自信。
“吾身为天空之主,执掌天穹权柄,何时惧怕过直面星辰的冲击?这副人类的躯壳确实脆弱不堪……” 塞西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危险的弧度,周身开始重新凝聚起虽然被封印限制、却依旧令人心悸的战意,“……但用来收拾那些趁机作乱的杂碎,以及……‘借用’一下那颗不请自来的石头,足够了。”
N凝视着塞西决绝的侧脸,那双蓝色的眼眸中再无没有质疑,只有一片澄澈的了然与支持。
他听懂了塞西的计划,理解其中的疯狂与必要,更明白这位天空主宰做出此等抉择时内心的权衡。
N向前迈出了一步。他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般稳定,清晰地传入每个存在的耳中,也传入塞西的心中:
“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句话简单,却重若千钧。它并非质疑,而是宣告;并非劝阻,而是同盟的誓言。
塞西金色的竖瞳微微转动,落在了N身上。祂看到这个人类青年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全然的信任与并肩的决心。
N没有等待塞西回应,他继续说着,语气冷静而务实,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作战计划:“那颗陨石,以及附着其上的‘杂碎’——是代欧奇希斯,对吗?”
他精准地道出了那个名字,显然并非毫无准备。“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您……不,是整个裂空座的族群……一直在守护着天空,阻挡着外来者入侵。”
他转向莱希拉姆与捷克罗姆,眼神坚定:“莱希拉姆,捷克罗姆,我们的任务不是阻止塞西,而是确保这个计划成功。我们需要为塞西创造接触陨石核心的机会,同时清理掉那些碍事的‘杂质’。”
【但祂的形态……】莱希拉姆的意念依旧带着担忧。
“我相信塞西的判断。”
N毫不犹豫地打断,目光重新回到天空主宰身上,“既然祂说这副躯壳‘足够’,那就一定足够。我们要做的,是成为祂的后盾,扫清一切障碍。”
捷克罗姆发出一声带着赞许的低吼:【这才像话!小子,总算说了句明白话!】
接着,N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索罗亚克的头。暗红色的宝可梦立刻蹭了蹭他的手心,暗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愿意跟随的渴望。
“索罗亚克,”N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留下来。你的任务同样至关重要——保护好AZ陛下和花叶蒂。天空的战斗可能会产生能量余波,或者有其他不速之客被吸引而来。你的幻象能力是保护这里最好的屏障。我相信你能做到。”
索罗亚克先是愣了一下,耳朵微微耷拉,显然更想跟随N去往天空战场。但它很快理解了N的意图,看了看身形巨大却可能因守护花叶蒂而分心的AZ,又看了看沉睡中的永恒之花,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短促而认真的鸣叫,周身开始弥漫起细微的幻觉能量,身影变得若隐若现,进入了警戒状态。
N又看向AZ:“AZ陛下,地面的安全,就拜托您和索罗亚克了。”
AZ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表示应允。
他看向N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这个年轻人,在如此危急关头表现出的不是盲目的情感冲动,而是清晰的战略思维与对每一位同伴能力的合理运用。
最后,N的视线与塞西再次交汇。“我们会为您开辟道路,确保那颗‘钥匙’精准地送达。”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充满信心的弧度,“毕竟,我们可是‘同行者’。”
塞西静静地听着N有条不紊的部署,看着他将可能存在的分歧转化为统一的力量,将每一位伙伴都安排在最适合的位置。那双金色的竖瞳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有惊讶,有评估,最终化为一丝极难察觉的、名为“认可”的暖流。
祂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所有的犹豫和争论,在N这番话语中烟消云散。目标已然明确,分工已然清晰。
塞西周身原本内敛的能量再次开始升腾,那并非为了冲击封印,而是为了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祂仰望苍穹,锁定那颗越来越近、散发着不祥紫光的陨石,以及其周围若隐若现的、如同病毒般扭曲的代欧奇希斯的身影。
“那么,”塞西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久违的战意,“麻烦你们了。”
N翻身跃上莱希拉姆的背脊。捷克罗姆咆哮一声,雷光炸裂,带着塞西率先冲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