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晓晓在蝉鸣声中醒来。
不是被闹钟叫醒，也不是生物钟的自然苏醒，而是被窗外那声势浩大的蝉鸣——像无数把小提琴在同时调音，尖锐又执着，宣告着夏日最盛时期的到来。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阳光还没有直射进来，但天空已经亮得透彻，是那种干净的、泛着珍珠白的亮。
今天要同学聚会。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在意识里漾开涟漪。她想起昨天班级群里的讨论，约在下午两点，学校附近的“时光冷饮店”。班长说：“庆祝我们班出了两个国一，也庆祝高一顺利结束。”
高一结束了。
林晓晓坐起身，赤脚走到窗边。地板被一夜的余温烘得微暖。推开窗，热浪混合着清晨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梧桐树的叶子在晨光里绿得发亮，每一片都像上了釉。蝉声更响了，是从每一棵树深处发出的、集体的呐喊。
她站了一会儿，感受这个属于江州夏日的、声音与温度都达到顶点的清晨。
洗漱时，妈妈已经起床了。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还有收音机里早新闻的播报声。林晓晓换了衣服——简单的白色棉质连衣裙，裙摆到膝盖，领口有细小的荷叶边。这是去年夏天买的，穿着很舒服。
下楼时，早餐已经上桌。煎蛋、小米粥、酱黄瓜，还有刚买回来的油条，装在塑料袋里还冒着热气。
“今天同学聚会？”妈妈一边盛粥一边问。
“嗯，下午两点。”
“穿这件裙子挺好。”妈妈打量她，“凉快，也大方。”
林爸爸从报纸后抬头：“聚会在哪儿？几点结束？要不要接？”
“时光冷饮店，就在学校旁边。结束时间没说，但不会太晚。”
“记得注意安全。”爸爸又叮嘱一句，才继续看报。
这是林家早晨的常态。简单的对话，平常的关心，像空气一样自然存在。林晓晓喝着小米粥，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但不烂，有淡淡的米香。
七点半，她收拾好准备出门——其实聚会是下午，但上午想去示范基地再测试一次海洋模块的新算法。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打开门，陆星辰站在晨光里。他也穿着简单的夏装，浅蓝色poLo衫配卡其色短裤，肩上还是那个黑色双肩包。看见她时，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早。”他说。
“早。”林晓晓侧身让他进来，“吃过了吗？”
“吃了。”
但林妈妈已经从厨房探出头：“星辰来啦？再吃点煎蛋？刚煎的，脆边。”
陆星辰的耳朵又微微红了：“谢谢阿姨，真的吃过了。”
“那喝碗粥，就一碗。”林妈妈已经端着碗出来。
于是陆星辰又坐在了林家餐桌前。林晓晓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安静地吃早餐。窗外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像为这个夏日清晨配的背景乐。
“上午去示范基地？”陆星辰喝完最后一口粥，问。
“嗯，测试新算法。”
“我也去。”
简单的对话，不需要更多解释。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一个人要去，另一个自然同行。
出门时，阳光已经很烈了。梧桐树投下的阴影斑驳，但热气还是从四面八方涌来。路面被晒得发白，远处空气都微微扭曲。蝉声像是从地底发出的，无处不在，填满每一寸空间。
他们沿着树荫走。偶尔有车驶过，带起一阵热风。路边的小卖部门口，老板支着遮阳伞在躺椅上打盹，电风扇对着他呼呼地吹。水果摊上，西瓜堆成小山，翠绿的皮上凝着水珠。
“热。”陆星辰说。
“嗯。”林晓晓点头。
两人都不再说话，节省体力似的，安静走路。但这份安静不尴尬，反而有种共同承受天气的同盟感。
示范基地比街上凉快些。大厅的空调开着，几个老人坐在沙发上摇扇子聊天。看见他们进来，都笑着打招呼。
“又来做实验啊？”张奶奶问，“这么热的天，歇歇嘛。”
“就一会儿。”林晓晓说。
小陈已经在工作室了。看见他们，他指了指电脑屏幕：“新算法模拟结果出来了，误差减小了40%。”
这是个好消息。林晓晓和陆星辰立刻凑到电脑前。屏幕上，两条曲线几乎重合——蓝色是理论轨迹，红色是模拟的实际轨迹。昨天的调整起了作用。
“实地测试？”陆星辰问。
“下午吧，”小陈说，“游泳池下午两点开放，到时候去。”
“我们下午有同学聚会。”林晓晓说。
“那明天？”
“明天可以。”
他们讨论着测试细节，声音平静专业。窗外的蝉鸣被玻璃隔开，变成模糊的背景音。工作台上的薄荷长得更茂盛了，绿油油的叶子几乎要溢出花盆。
十点钟，他们完成了上午的工作。新算法的代码优化完毕，测试方案确定，就等明天实地验证。
离开康复中心时，王主任叫住他们，递过来两瓶冰镇矿泉水：“拿着，天热，多喝水。”
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握在手里冰凉舒适。林晓晓道谢，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很凉，顺着喉咙下去，驱散了暑气。
回家的路上更热了。太阳升到中天，几乎没有云遮挡，直直地照着。梧桐树的阴影缩到最小，蝉声达到一天中的第一个高峰，震耳欲聋。
他们走得慢。林晓晓的连衣裙后背被汗浸湿一小片，陆星辰的额发也湿了，贴在皮肤上。两人手里的矿泉水瓶很快变得温热。
“下午聚会，”陆星辰忽然开口，“你打算怎么去？”
“走路吧，反正不远。”
“嗯。”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经过小学门口时，林晓晓看见校门完全紧闭，暑假的校园空无一人。操场上那棵老槐树在烈日下静立，叶子都晒蔫了。
“时间真快。”她轻声说。
陆星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嗯。”
一年前的现在，他们刚结束中考，在等待成绩。两年前的现在，他们还在初中，为“争取同校”努力。三年前、四年前……时间像一条河，静静地流，不知不觉就带人走了这么远。
回到家是十一点。林妈妈在准备午饭，厨房里飘出炒菜的香味。林晓晓上楼冲了个凉，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还是简单的t恤和短裤。
午饭很丰盛：清蒸鱼、蒜蓉空心菜、番茄蛋汤、凉拌黄瓜。林爸爸开了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庆祝女儿凯旋。”
林晓晓有些不好意思：“爸……”
“该庆祝就要庆祝。”林爸爸笑，“我女儿全国第九，还不能喝杯啤酒高兴高兴？”
妈妈也笑，给她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多吃点，下午聚会可能都是零食，不顶饱。”
温馨的家庭午餐。窗外的蝉声似乎小了些，也许是中午最热的时候，连蝉都懒得叫了。电风扇在头顶旋转，送出并不凉快但至少流动的风。
饭后，林晓晓小睡了一会儿。躺在床上时，能听见远处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还有更远处工地施工的隐约轰鸣。江州的夏日午后，就是这样，各种声音交织，慵懒又热闹。
一点半，她起床梳洗。重新换上那条白色连衣裙，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检查背包：钱包、手机、钥匙、一包纸巾，还有那支陆星辰选的黑色签字笔——习惯性带着。
一点五十，她下楼。
陆星辰已经等在门口。他换了件白色t恤，看起来清爽很多。两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并肩往外走。
午后两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阳光白得刺眼，路面滚烫，空气像是凝固了，吸进肺里都发烫。蝉声又响起来，这次更加嘶哑，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时光冷饮店离学校不远，五分钟路程。店面不大，门口挂着蓝白条纹的遮阳篷，玻璃门上贴着“空调开放”的字样。推门进去，冷气扑面而来，带着冰淇淋和奶油的甜香。
店里已经有不少同学了。班长王浩第一个看见他们，挥手：“这边这边！”
靠窗的长桌边，坐了十几个同学。都是高一（三班）的熟悉面孔：学习委员陈雨薇，体育委员赵强，还有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大家穿着夏装，脸上带着放假的轻松表情。
“主角来了！”赵强起哄。
林晓晓有些不好意思，陆星辰则只是微微点头。他们在空位上坐下，桌子是原木色的，表面有细密的木纹。
“喝什么？”王浩递过来菜单，“今天我请客，庆祝咱们班双喜临门。”
菜单是手写的，用漂亮的字体写着各种冷饮的名字：芒果冰沙、巧克力奶昔、柠檬冰茶、红豆刨冰……林晓晓点了芒果冰沙，陆星辰点了柠檬冰茶。
等待饮料时，大家开始聊天。话题很散，从期末考试成绩，到暑假计划，到最近看的电影，再到对高二分班的猜测。
“晓晓，星辰，你们肯定选理科吧？”陈雨薇问。
“嗯。”林晓晓点头。
“那说不定我们还能同班。”陈雨薇笑，“我也选理。”
“我希望分到理科实验班。”赵强说，“虽然我物理没你们好，但我生物还行。”
“我想选文。”一个叫刘婷婷的女生小声说，“我喜欢历史。”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饮料上来了，林晓晓的芒果冰沙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黄色的果泥和白色的冰沙分层，插着吸管和一个小勺子。她舀了一勺，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
陆星辰的柠檬冰茶是浅黄色的，里面飘着几片柠檬和薄荷叶。他喝了一口，微微皱眉——大概是太酸了。
“你们要去清华夏令营？”王浩问。
“嗯，七月十号。”林晓晓说。
“去多久？”
“两周。”
“哇，好羡慕。”刘婷婷说，“能提前体验大学生活。”
“也辛苦吧，”陈雨薇说，“听说夏令营课程很紧。”
“还好。”林晓晓说，“就当提前学习。”
话题又转到夏令营上。同学们问了很多问题：住哪里？吃什么？课程难不难？有没有自由活动时间？林晓晓一一回答，陆星辰偶尔补充一两句。
聊着聊着，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开始回忆高一这一年。
“记得刚开学吗？”赵强笑，“军训那周，天天三十六度，我们都晒脱皮了。”
“记得第一次月考，”陈雨薇说，“数学最后一题全班只有三个人做出来，其中两个就在这儿。”她指了指林晓晓和陆星辰。
“记得秋运会吗？咱们班接力赛拿了第二，赵强跑最后一棒差点摔了。”
“记得元旦晚会，刘婷婷跳的那支舞……”
记忆像珍珠，被时间的线串起来。那些平凡的日常，那些一起经历的瞬间，在回忆中闪闪发光。林晓晓安静听着，偶尔微笑。她想起很多：开学第一天，她走进高一（三班）教室，看见陆星辰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第一次物理课，老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期中考试后，班级组织去郊游，在山上野餐……
高一就这样过去了。三百多个日子，浓缩成此刻冷饮店里的谈笑。
“对了，”王浩忽然想起什么，“下学期分班，咱们班可能要拆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虽然大家都知道文理分科后班级会重组，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有些不舍。
“不管分到哪个班，”陈雨薇举起杯子，“咱们都是实验中学2021级的学生，都是高一（三班）出来的。”
“对！”大家纷纷举杯。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冰沙、奶昔、冰茶、果汁，各种颜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青春就是这样吧，有相聚就有分离，但分离是为了走向更远的地方。
聚会持续到下午四点。大家又点了些小吃：薯条、鸡米花、洋葱圈。边吃边聊，笑声不断。窗外阳光依然炽烈，但冷饮店里凉爽舒适，时间好像慢了下来。
四点半，聚会接近尾声。同学们陆续离开，有的要去上补习班，有的约了家人，有的只是单纯想回家。最后只剩下林晓晓、陆星辰，还有王浩和陈雨薇。
“我们也走吧。”王浩站起来，“暑假保持联系。”
“嗯，微信群常聊。”陈雨薇说。
四人一起走出冷饮店。热浪再次袭来，让人有瞬间的窒息感。夕阳西斜，但余威不减，地面依然滚烫。
在路口分开，王浩和陈雨薇往东，林晓晓和陆星辰往西。
“现在回去？”陆星辰问。
“还早。”林晓晓说，“找个地方坐坐？”
他们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公园。公园很小，只有一个凉亭、几张石凳、几棵树。但树荫浓密，比街上凉快些。
在凉亭里坐下，石凳被树荫罩着，不算太热。有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远处的蝉声渐渐弱了，傍晚的蝉鸣总是这样，有气无力的。
林晓晓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夏令营的小组课题，你想过做什么方向吗？”
陆星辰也拿出他的笔记本——黑色封面，边角有些磨损。翻开，里面是工整的字迹和示意图。
“信息物理方向，”他说，“可以继续海洋导航，但需要拓展。”
“拓展到什么环境？”
“极端环境。”陆星辰在纸上画了个坐标系，“深海、极地、沙漠、太空……这些地方导航更难，但更有意义。”
林晓晓看着他的草图。线条干净，标注清晰，是他一贯的风格。她想起小学时，他画的第一张电路图也是这样，虽然稚嫩，但已经可以看出严谨。
“太空导航，”她思考着，“用星图匹配，但需要考虑相对论效应。”
“对，还有宇宙射线的干扰。”
“深海的话，声呐是主要手段，但水温梯度会影响声速……”
两人开始讨论，声音不高，但专注。凉亭外的光线渐渐柔和，从刺眼的白变成温暖的金黄。树影拉长，在地上画出复杂的图案。偶尔有散步的老人经过，好奇地看他们一眼，又微笑着走开。
这是他们最熟悉的相处模式：讨论问题，分享想法，互相启发。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这样的场景重复了无数次。但每一次，都有新的内容，都有新的收获。
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初步方向确定了：设计一个多环境自适应导航系统的理论框架，重点分析在深海和近地轨道两种极端环境下的技术难点和解决方案。
“具体实现等到了清华，看实验室条件再定。”林晓晓合上笔记本。
“嗯。”陆星辰也收起笔。
凉亭里安静下来。傍晚的风大了些，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的天空开始染上橙红色，云朵被镶上金边。
“两周，”林晓晓忽然说，“挺长的。”
“嗯。”
“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我也是。”
两人都沉默了。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些感受不需要说出口。他们都知道这次夏令营的意义——不仅是学习，也是一次独立的开始。离开熟悉的城市，离开父母，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两周。
有点期待，也有点不安。
“会顺利的。”陆星辰说，声音很稳。
林晓晓转头看他。夕阳的光从侧面照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的眼睛很亮，里面有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嗯。”她点头。
起身回家时，天边已经铺满晚霞。橙红、粉紫、淡金，层层叠叠，像打翻的调色盘。街灯陆续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暮色里格外温暖。
到家门口，林晓晓看见外婆站在院子里。
“外婆？”她惊讶。
“晓晓回来啦？”外婆笑着迎上来，手里提着个大袋子，“我给你送辣椒酱来了，说好的。”
林晓晓这才想起昨天电话里的事。她接过袋子，沉甸甸的。
“做了三瓶，”外婆说，“一瓶辣的，一瓶微辣，一瓶不辣但香。还做了点肉酱，可以拌面吃。”
“谢谢外婆。”林晓晓心里暖暖的，“进来坐坐？”
“不坐了，你外公还在家等着呢。”外婆拍拍她的手，“去北京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北方干燥，多喝水。”
“知道了。”
送走外婆，林晓晓提着袋子进屋。妈妈在厨房准备晚饭，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笑了：“你外婆真是，说了不用还做这么多。”
“外婆的心意。”林晓晓把袋子放在餐桌上，打开看。三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红彤彤的辣椒酱，封口严实。还有一个小罐子，是肉酱，能看见里面的肉丁和香菇。
晚饭时，林爸爸说：“明天去商场吧，把夏令营缺的东西买齐。”
“好。”林晓晓应道。
晚饭后，她上楼继续整理行李。对照着清单，一样样确认：衣服够，文具够，洗漱用品够，常备药备了，现在又多了外婆的辣椒酱。
她把辣椒酱小心地包在衣服中间，防止碰撞。肉酱也包好，放在另一侧。做完这些，她坐在床边，看着摊开的行李箱。
真的要走了。离开江州，去一千多公里外的北京。
心里有种奇妙的感受，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骚动。不是害怕，也不是单纯的兴奋，而是一种混合了多种情绪的、复杂的期待。
手机震动。是陆星辰发来的消息：“行李整理得怎么样？”
林晓晓回复：“差不多了。你呢？”
“也是。明天去买防晒霜和藿香正气水，我妈说的。”
林晓晓忍不住笑了。天下的妈妈都一样。
“明天上午去？”她问。
“好。九点？”
“九点。”
简短对话结束。林晓晓放下手机，走到窗边。
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天空是深蓝色的，边缘还残留着最后一抹霞光。星星出来了，不多，但很亮。梧桐树的轮廓在夜色里变成深黑的剪影，蝉声终于彻底停了，夜晚的虫鸣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比蝉声温柔得多。
她看了一会儿星空，然后回到书桌前，打开夏令营的通知材料。
再次阅读那些课程安排、导师介绍、校园地图。清华，这个在书本上、在师长口中听过无数遍的名字，现在真的要去了。不是参观，不是旅游，而是去学习，去生活两周。
她想象那个校园：紫荆公寓，二校门，荷塘月色，理科楼群……想象坐在大学教室里听课，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在图书馆里看书。
心里那点骚动更明显了。是翅膀第一次想要真正展开的感觉。
楼下传来电视的声音，是爸爸在看新闻。妈妈在收拾厨房，碗碟碰撞声清脆。窗外，邻居家的孩子在院子里玩，笑声清脆。
这一切如此熟悉，如此日常。但一周后，她就要暂时离开这些，去一个全新的环境。
林晓晓深吸一口气，合上材料。
该睡了。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
关灯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行李箱。在昏暗的光线里，它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像一艘等待起航的小船。
晚安，江州。
晚安，高一。
新的旅程，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