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至,真定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紧张。寒风卷过街道,将最后几片枯叶也扫进了角落,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李胤站在老宅的阁楼上,远眺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谋划。
主公,陈君到了。田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
李胤快步下楼,见陈勇已经换了便服,正与田丰站在院中低声交谈。这位县尉今日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连带着整个院子的气氛都显得格外肃杀。几个护卫远远站着,手都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显然也都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李公子,你遣人送来的消息,本尉已经仔细思量过了。陈勇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冯家近日的动向确实可疑,商队往来频繁,城西仓库更是戒备森严。但若无真凭实据,本尉也不好贸然行动,毕竟冯家在真定根基深厚。
李胤神色凝重,示意众人进入书房说话。烛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坚毅:正是为此,才请县尉过府一叙。依在下连日观察,冯家仓库中必有蹊跷。这几日我派人暗中监视,发现夜间常有马车进出,装载的货物都用油布遮盖得严严实实。若不查个明白,只怕真定城将有大患。
陈勇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公子所言极是。只是这搜查一事,需得有确凿证据,否则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冯家在朝中也有关系,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田丰适时插话,将一幅真定城防图在桌案上铺开:县尉明鉴。不如先派人暗中查探,若真发现不法之物,再行雷霆手段。您看,这里是冯家仓库的位置,距离武库不过一里之遥。若是真有什么不轨图谋,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在烛光下仔细商议,最终定下计策。陈勇返回县衙调派可信人手,李胤则命赵云做好接应准备。临行前,陈勇特意叮嘱:此事关系重大,还望公子谨慎行事。若是真如公子所料,本尉定不会坐视不理。
是夜,西山训练营中火把通明。赵云正在对一百名乡勇进行最后的部署。这些经过数月严格训练的青年个个神情坚毅,虽然装备尚且简陋,但已经初具精锐之气。
今夜的任务非同小可。赵云环视众人,声音沉稳有力,我们要配合县尉的人马,查探城西仓库。记住,一切行动以县尉的号令为准,不可擅自行动。
张合站在队列最前方,神情肃穆。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这个少年已经褪去了几分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他腰间佩着的长剑是李胤前日所赐,剑柄上刻着的二字在火光下隐约可见。
儁乂。赵云特别叮嘱,你带十人作为先锋,务必小心行事。记住主公的教诲,遇事要沉着冷静,不可逞一时之勇。
张合抱拳领命:末将明白。
子时三刻,一队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真定城已经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更夫敲梆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张合带着先锋小队来到城西仓库附近,与陈勇派来的官兵在一处暗巷中汇合。
张兄弟,县尉有令,由你们先行查探。带队军官低声道,我们在此接应。若发现异常,立即发信号。
张合领命,带着十名精锐悄无声息地潜入仓库院内。他们如同夜行的狸猫,脚步轻捷,动作迅敏。片刻之后,仓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即是一声夜枭的啼叫——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
陈勇闻讯,立即带人冲入仓库。当火把照亮仓库内部的景象时,这位久经沙场的县尉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仓库内整齐堆放着数以百计的木箱,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制式的环首刀、弓弩箭矢,甚至还有皮甲等军械。
好个冯文渊!竟敢私藏军械,勾结妖道!陈勇怒不可遏,指着箱子上清晰的武库标记,来人!立即封锁仓库,将这些证物统统查封!
就在这时,张合在仓库最深处有了更惊人的发现。几个特制的木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黄色头巾和太平道符咒,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图案。
县尉请看!张合将一件证物呈上,这些符咒与近日流民中流传的太平道信物一模一样。
陈勇接过符咒,脸色愈发阴沉。他立即下令:立即加派人手,将冯府团团围住!一个都不许放走!
次日清晨,李胤府中。陈勇指着地上的证物,脸色凝重:李公子,此次多亏你及时发现。这些军械上的武库标记,足以证明冯家图谋不轨。本尉已经派人查验过,这些正是上月武库失火时丢失的军械。
田丰仔细查验着证物,忽然道:县尉请看,这些账册上的日期,正是上月武库失火之后。冯家这是趁乱盗取军械,其心可诛!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些太平道信物的数量如此之多,显然不是一日之功。
就在这时,韩湛匆匆来报:县尉,公子,冯家那边有动静了。今早冯府派出多路人马,似乎在寻找什么。而且...而且下官发现,县衙中也有几个胥吏行迹可疑。
陈勇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本尉这就调集人手,查抄冯府!李公子,此事你立下大功,可愿随本尉同往作证?
李胤拱手道:县尉依法办案,胤愿同往。只是...冯家在真定经营多年,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公子放心。陈勇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本尉已经派人通知郡守,援军不日即到。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冯家这颗毒瘤彻底铲除!
午后时分,大队官兵将冯府团团围住。陈勇一马当先,高喝道:冯文渊!你的事发了!还不快快出来受缚!
府门缓缓打开,冯文渊在一众护卫簇拥下走出。他看到地上的证物,脸色骤变,却仍强作镇定:县尉,你这是何意?这些证物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我冯家世代忠良,岂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是不是陷害,到了公堂之上自有分晓。陈勇冷声道,来人,将冯文渊拿下!
突然,冯文渊猛地一挥手,府中冲出数十名持械护卫。与此同时,街道两旁涌现出大量头戴黄巾的太平道人,将官兵反包围在内。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别怪冯某心狠手辣了!冯文渊狞笑道,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局势瞬间剑拔弩张。陈勇临危不乱,立即指挥官兵结阵御敌。就在这时,赵云率领乡勇及时赶到,与官兵形成犄角之势。
保护县尉!赵云大喝一声,长枪如龙,直取冯文渊。
张合则带着一队乡勇,专门对付那些太平道人。他年纪虽轻,但枪法已得赵云真传,每一招都凌厉非常。混战之中,他特别注意保护普通官兵,多次出手化解危机。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隆隆战鼓声。一面字大旗出现在长街尽头,旗下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常山国相到!传令兵高声喝道。
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在护卫簇拥下缓步而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冯文渊身上:
冯文渊,你可知罪?
冯文渊面如死灰,手中长剑落地。他身后的护卫见大势已去,也纷纷弃械投降。
战后清点,共擒获冯家余孽及太平道众二百余人,缴获军械无数。陈勇指挥官兵清理战场,安置伤员,展现出一个合格县尉应有的担当。
三日后,郡守府发出公文,嘉奖此次平乱有功之人。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公文特意提到了真定士子李胤,明察秋毫,忠勇可嘉,并授予其郡守府参军一职。
恭喜主公!田丰捧着公文,难掩喜色,有了这个官职,主公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李胤却显得很平静:这不过是开始。真定之乱虽平,但天下将乱的大势不会改变。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正在练兵的赵云和张合,目光深远。这一次,他不仅为真定除去了一大祸患,更重要的是,他在官场上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而这一切,都只是他在这乱世中迈出的第一步。
夜幕降临,李胤独自站在院中。满天星斗闪烁不定,就像这个时代的命运一般,难以预测。但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追随他的人,也为了这片土地上苦苦挣扎的百姓。
主公,郡守府送来请柬,邀您明日过府议事。田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胤转身,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真定的风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