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年正月初三,当真定城的三路兵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出城时,远在钜鹿的张角正面临着一个足以改变整个起义计划的重大危机。
大贤良师!大事不好!一名心腹弟子连滚爬爬地冲进密室,面色惨白,唐周......唐周那厮向官府告密了!马元义师兄在洛阳......被车裂了!
张角手中的九节杖的一声落在地上。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瞬间苍白的脸庞。马元义是他最得力的弟子之一,负责联络洛阳的官宦信众,如今事泄,意味着朝廷已经察觉了他们的计划。
何时的事?张角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三日前......洛阳的信众几乎被一网打尽,朝廷正在大肆搜捕......
张角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盘算。原定三月五日起事,正是看准了春耕之后人心浮动,且天气转暖利于行军。如今提前举事,天寒地冻,准备不足......
但他很快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传令各方,立即起事!不能再等了!
可大贤良师,各地准备尚未......
等不得了!张角厉声打断,朝廷既已察觉,必定调兵镇压。若等他们准备停当,我等便是瓮中之鳖!立即传檄天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正月初五,钜鹿城外。十万头缠黄巾的信徒跪伏在地,望着高台上那个身影。张角手持九节杖,身披杏黄道袍,声音如洪钟般传遍四野:
汉室无道,天灾频仍,百姓流离!吾奉黄天承命,代天行诛!今日起兵,铲除奸佞,再造太平!
就在张角在钜鹿誓师的同时,真定城的三路兵马正在各自的战场上浴血奋战。
关羽率领的八百精骑如一道青色闪电,在正月初六黎明时分抵达黑风岭。这里地势险要,是太平道在常山国境内最重要的粮草囤积点。
将军,前方三里发现贼军哨卡,守备森严。斥候压低声音回报。
关羽丹凤眼微眯,抚过长须沉思片刻:左翼二百人绕至西侧佯攻,制造混乱。其余人等随某从东侧峭壁突袭。
辰时三刻,西侧突然杀声震天。守军果然中计,急忙调兵防御。就在此时,关羽亲率六百精骑从东侧陡坡突入。那陡坡几近垂直,战马难行,关羽却率先下马,手提青龙偃月刀,如履平地般率先登顶。
放火箭!关羽一声令下,漫天火矢如流星般射向粮仓。堆积如山的粮草瞬间燃起冲天烈焰,黑烟滚滚直上云霄。
守军仓促回援,却被关羽亲自断后。青龙偃月刀在晨光中化作一道寒光,连斩三员贼将。贼军见主将如此神勇,顿时士气崩溃。
报将军,斩首二百三十七级,缴获兵甲若干,我军折损二十八人。
关羽抚须颔首,目光扫过已成火海的黑风岭:速退!一个时辰内必须撤离三十里。
与此同时,张飞率领的五百悍卒正踏冰渡过滹沱河。时值寒冬,河面冰层厚实,却仍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都给俺轻着点!张飞压低嗓门,率先踏上对岸,要是掉进冰窟窿里,俺可不管捞!
正午时分,渡口守军正在用饭,完全没料到寒冬腊月会有敌军来袭。当张飞如天神般从河岸跃出时,贼军顿时大乱。
燕人张翼德在此!
这一声暴喝犹如惊雷,丈八蛇矛随即化作夺命寒光。张飞身先士卒,所向披靡,贼军无一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一合。不过半个时辰,渡口二百水鬼尽数伏诛。二十余艘即将完工的战船在烈焰中噼啪作响。
将军,在贼首帐中发现往来书信。副将呈上数封密信。
张飞环眼一瞪,他虽然识字不多,但也知道这些书信的重要性,当即贴身收好:带走!速回真定!
就在两路捷报频传之际,赵云率领的一千精兵却陷入了苦战。西南山庄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守军更是太平道精锐。
正月初五深夜,赵云部抵达山庄外围。望着险峻的山势,副将面现忧色:将军,强攻恐损失惨重。
赵云凝视着远处的山庄,忽然计上心头:贼军倚仗地利,必疏于防范。分兵三百在前山佯攻,主力随我绕行后山。
果然在后山找到一条荒废小径。子时三刻,当前山杀声震天时,赵云亲率七百精锐从后山突入。银枪在月色下化作点点寒星,所过之处贼军纷纷倒地。
常山赵子龙在此!
这一声清喝如龙吟九霄,亮银枪直取渠帅。那渠帅也是悍勇,举刀相迎,却被赵云一枪震飞兵刃,再一枪刺穿胸膛。
清理战场,搜检文书,即刻撤离!赵云沉着下令。此战斩获颇丰,不仅击毙渠帅,更缴获大量往来密信。
然而就在三路兵马得胜凯旋之际,真定城迎来了惊天噩耗。
正月初七清晨,一骑血染征袍的斥候冲破晨雾,嘶声呐喊:祸事了!唐周告密!张角提前举事了!
军师府内,李胤手中的茶盏地落地,碎瓷四溅。
细作拼死送出消息,张合声音发颤,马元义在洛阳被车裂,张角得知消息泄露,已于日前在钜鹿提前起兵!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消息,南方天际突然升起数道狼烟,一道接着一道,很快连成一片,将天空染成不祥的暗红色。
七郡连烽!田丰失声惊呼,手中的羽扇地落地。
坏消息接踵而至:
报——!南阳张曼成起兵十万,已杀郡守褚贡!
报——!颍川波才聚众作乱,连破三县!
报——!汝南黄巾已围城!
大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此时天下的局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生变化。
在洛阳,大将军何进急得团团转:快!速速调集北军五校!命各州郡自行募兵讨贼!
一旁的曹操冷静献策:大将军,当务之急是派卢植北上冀州,皇甫嵩、朱儁东征颍川。黄巾虽众,实则乌合之众,只要官军调度得当,必可破之。
而在涿郡涿县,一个二十八九岁的汉子正站在募兵榜文前出神。他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正是汉室宗亲刘备。只是此刻的他衣衫略显破旧,眉宇间带着几分落拓。
黄巾作乱,生灵涂炭......刘备轻声叹息,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备虽不才,亦当为国效力。
他摸了摸腰间仅有的几枚五铢钱,又看了看榜文上招募义兵的字样,暗自下定决心。
这时的江东,年轻的孙坚正在集结家兵子弟。他手持古锭刀,意气风发:黄巾作乱,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儿郎们,随我讨贼!
西北的董卓则是抚掌大笑:好!好!终于乱起来了!传令下去,整军备战!
各地的豪强纷纷起兵,有人为忠君报国,有人为建功立业,也有人怀着不臣之心。乱世的大幕,就在张角被迫提前起事的这一刻,轰然拉开。
而此时,得胜归来的真定三路兵马,正在归途上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关羽部在回师途中接连遭遇数股黄巾流寇。虽然关将军勇不可当,青龙偃月刀下连斩三将,但贼军越聚越多。
将军,东南方向发现大队黄巾!看旗号应是张宝本部!斥候急报。
关羽丹凤眼微眯,当机立断:传令,变锥形阵,全力突围!
张飞部同样陷入苦战。原本零散的黄巾贼众因提前举事,正疯狂向各要道集结。
直娘贼!怎么越杀越多!张飞丈八蛇矛舞得呼呼生风,身边贼尸堆积如山,却始终冲不破重重包围。
最危险的是赵云部。他们在落鹰涧遭遇五千黄巾围堵,这些贼军显然训练有素,进退有度。
结圆阵!赵云临危不乱,银枪如梨花飞舞。但贼军如潮水般涌来,部下不断倒下。
将军!箭矢将尽!副将满身是血,嘶声喊道。
赵云望了一眼真定方向,沉声道:向西北方向突围!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把缴获的密信送回真定!
真定城头,李胤望着南方越来越近的烽火,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报——!关将军已突破重围,距城二十里!
报——!张将军杀出条血路,正在回城!
报——!赵将军被困落鹰涧,情况危急!
张飞刚回城就听到这个消息,环眼圆瞪:大哥!让俺去救三哥!
不可!田丰厉声制止,城外情势不明,贼军势大!此时出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这时,南方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黄线,很快变成翻滚的黄色浪潮。旌旗遮天蔽日,刀枪映日生寒。
是黄巾主力!沮授失声,看旗号,是张宝麾下严政所部,兵力不下三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关羽刚刚率部入城,清点伤亡,八百精骑只剩五百余人。
子龙他......关羽浑身浴血,声音嘶哑。
李胤沉重摇头,目光死死盯着落鹰涧方向:来不及了。
鸣金收兵的声音响彻城头。在箭雨掩护下,最后一批将士退回城中。吊桥缓缓升起,城门轰然关闭,将城外震天的喊杀声隔绝在外。
落鹰涧方向的喊杀声渐渐沉寂。城内,所有人都明白:赵云及其部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疯狂的呼喊声如海啸般拍打着城墙,三万黄巾大军将真定围得水泄不通。
李胤缓缓拔出佩剑,剑锋在夕阳下泛着血红的光芒:
传令全军:人在城在!
战鼓擂响,真定攻防战,在这一天提前拉开了序幕。而在遥远的落鹰涧,一面残破的字大旗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不屈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