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名门大派,都会在适当时机将**派往江湖,亲身体验世间险恶。
江湖中充满算计、厮杀、背叛、争夺,这些都能让人迅速成长。
若能活着回去,不仅武功精进,心境也会更趋圆满。
至于中途丧命的,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适应不了江湖。
江湖之险,从来不是空话,温室里养不出真正的强者。
师妹运功驱寒时,那位师兄的目光不时扫向萧武道,带着几分警惕。
不过这亦是江湖人常态,萧武道并未放在心上。
“在下紫霞门凌尘风,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师兄主动向萧武道开口。
紫霞门是江湖正道大派之一,名声颇响,萧武道也曾听闻。
紫霞门**大多品行端正,现任掌门与锦衣卫亦有交情,门下**常协助缉拿大盗。
凌尘风自报来历,萧武道却未放松戒备,只瞥他一眼,淡淡道:“我无名无姓,唤我无名即可。”
凌尘风嘴角微抽,一时怔住。
他虽想过对方可能敷衍,甚至用假名相欺——江湖行走,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也寻常。
却未料到萧武道竟敷衍至此。
无名,这竟是连假名都懒得取了。
“兄台这名字……甚好。”
凌尘风干笑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他看出来了,萧武道并无交谈之意。
既然如此,他也不愿自讨没趣。
萧武道望向庙外,忽然开口:“今夜你们最好当心些。”
凌尘风闻言一怔:“兄台此言何意?”
萧武道摇头:“没什么,只当我胡言乱语罢。”
“听或不听,随你。”
说罢闭目养神。
任凭凌尘风再如何出声,也不再回应。
凌尘风虽感异样,暗中却更添警觉,握剑的手始终未松。
雨势渐猛,狂风卷过庙外,吹得一株**子树几乎贴地,却仍顽强不断。
惊雷裂空,电光霎时照亮庙内——萧武道闭目**,神色平淡;师兄持剑不安;师妹紧偎师兄怀中,攥住他的衣袖。
风雨声里,一阵细微摩擦从像后传来。
七八口棺材中,一具棺盖悄移缝隙,一只枯瘦乌黑、指甲尖长的手缓缓探出,直朝师妹后颈无声抓去。
师妹犹未察觉,只望着庙外或偷瞥萧武道。
利爪即将触颈之际——
锵!
剑光骤亮,凌尘风一剑斩落,竟只将手掌劈偏,溅起星火。
那枯手坚如铁石,毫发无伤。
“退!”
凌尘风脸色急变,携师妹疾退两丈。
师妹此时方醒,面白如纸,后怕涌上——若非师兄出手,她早已丧命。
与经验丰富、行事干脆的凌尘风相比,这位师妹简直像个刚闯江湖的新手,毫无历练可言。
她虽已至先天境界,可一到危急关头,十成实力连三成都使不出来,还不如常年走镖的一流武者。
这分明就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
“装神弄鬼、暗箭伤人,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对我师妹出手?!”
“滚出来!”
凌尘风将师妹护在身后,朝那口棺材怒喝道。
他挥剑一斩,一道真元剑气直冲棺材而去。
那只枯瘦的手掌却轻轻一抓,便将剑气捏碎,随即闪电般缩回棺中。
紧接着,棺材里传出一阵阴森的怪笑:“好一招比翼双飞,小子,孤风落尘剑法练得不错。”
“可惜内力还差得远,在老夫面前根本不够看!”
话音未落,棺材板猛然掀飞而起。
板身裹挟浑厚真元,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师兄妹二人。
凌尘风与师妹脸色大变,急忙向两旁闪避。
棺材板从两人之间疾穿而过,重重撞上门外那棵**子树。
轰隆一声,树干应声断裂,棺材板也碎成数块。
仅这一招,威力就已远胜凌尘风方才那一剑。
“你究竟是什么人?”
凌尘风持剑紧盯那口无盖棺材,丝毫不敢分神。
师妹也已拔剑,却躲在师兄背后,握剑的手不停发抖——她手里的剑,此刻还不如一根烧火棍。
“桀桀桀……”
阴笑再起,一道人影陡然自棺中直挺挺立起。
他并非缓缓起身,而是如僵尸般整个人直接竖直。
那是个披头散发的怪人,衣衫破烂脏污,浑身散发腐臭。
若不是方才开口说过话,简直与僵尸无异。
“桀桀桀,紫霞门两个小辈,老夫本与你们无冤无仇,不想为难你们。”
“只怪你们今夜走错了地方,碍了老夫的眼,只好送你们下地狱了。”
怪人说话时,四周隐隐响起鬼哭狼嚎之声,仿佛无处不在。
“走错地方?”
凌尘风目光一闪,瞥了眼仍在静静烤火的萧武道,顿时明白过来。
这怪人的目标并非他们,而是萧武道。
此刻,他终于懂得萧武道先前为何提醒他要小心——原来萧武道正被人**。
“这真是飞来横祸。”
凌尘风暗自苦笑,朝那怪人抱拳道:“前辈与我们素无仇怨,晚辈这就带师妹离开,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走!”
说罢,他便拉起师妹,转身欲走。
“走?你们还能往哪儿走?”
怪人发出刺耳的笑声,手臂一扬,顿时阴风呼啸,鬼哭四起。
一股黑气汹涌而出,凝成一颗狰狞骷髅,直扑凌尘风二人而去。
见此招式,萧武道眼中一亮,顿时猜出了怪人的来历。
凌尘风虽装作要走,实则一直留心身后动静。
怪人刚一出手,他立即回身迎击。
长剑绽出朦胧光华,凌空一划,数道剑气疾射而出,迎向那枚骷髅。
这是紫霞门的“孤风落尘剑法”,位列六品顶尖,在江湖上也颇有声名。
可惜凌尘风内力尚浅,难以发挥这套剑法的全部威力,面对这怪人显然力不从心。
刚一交锋,剑气便溃散崩灭。
那黑气骷髅去势不减,重重撞在凌尘风胸口,将他震飞出去。
凌尘风虽及时横剑格挡,卸去部分劲力,仍受重创,人在半空已连吐鲜血。
落地时面色惨白,一身功夫只剩三成。
仅仅一招,他便惨败至此。
“师兄,你怎么样?”
师妹见他倒地,急忙上前搀扶,又是心疼又是惊慌。
她望向怪人,眼中含泪,满脸恐惧。
“你为何要伤我师兄?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与你无冤无仇!凭什么出手伤人?”
师妹忍不住出声责问,却被凌尘风用力拉回身边。
“师妹,别说了……快走!”
“快走啊!”
师妹初入江湖,尚不知世间险恶,凌尘风却再清楚不过。
江湖从来不讲道理,只论强弱。
在这弱肉强食之地,强者随心所欲,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何需缘由?
素不相识又如何?无冤无仇又怎样?
杀你,只因你弱,与你本人并无干系。
就像走路时踩死一只蚂蚁,谁会在意蚂蚁的念头?
江湖便是如此残酷。
“无名兄,求你救救我小师妹,她才踏入江湖,什么都不明白。”
凌尘风转头望向萧武道,语带恳求。
小师妹也连连点头,带着哭腔朝那怪人喊道:“你要杀的是他,你去杀他就好,别害我师兄。”
这话一出,凌尘风胸口一闷,几乎要吐出血来。
我在这儿求人救你,你倒叫别人去杀他?这算什么道理?
凌尘风头一回觉得,自己这小师妹的脑子实在不太灵光,简直是在坑人。
他因萧武道牵连而身受重伤,如今陷入死境,要说心里毫无怨气,那自然是假的。
但这些话绝不能明说,否则岂不是白白与萧武道结仇?
眼下他们唯一的生机,全系在萧武道身上。
万一惹恼了萧武道,让他袖手旁观,今夜他们必死无疑。
“无名兄,我师妹年纪小不懂事,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凌尘风看向萧武道,眼中尽是哀求。
就在这时,那怪人已不耐烦,抬手便是一掌击出。
“啰啰嗦嗦,说够了没有?早点上路吧!”
“能死在老夫手里,是你们的造化!”
巨大的骷髅头裹着鬼哭之声,直扑凌尘风师兄妹二人。
凌尘风一把将师妹护在身后,以胸膛迎向那致命一击,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这两人虽年轻,师兄妹之间的情谊却真挚。
生死最能考验人心。
面临死亡,夫妻反目、父子相残、师徒断义、同门相叛,都是寻常事。
可凌尘风竟愿以性命保护小师妹,而小师妹也不离不弃,未曾丢下重伤的师兄独自逃命。
这让萧武道对他们高看了一眼。
不愧是紫霞门**,品性确实不差。
虽然一个武功不济,一个脑筋不转弯,但并非无可救药。
于是萧武道出手了。
怎么说这两人也是受他牵连,若救不了便罢,既然能救,自然该救。
萧武道还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死在眼前。
锵!
一声刀鸣骤起,刀光如电似梭,骤然亮彻夜色。
刀气疾射而出,将那真气凝成的骷髅头劈得粉碎。
劫后余生的凌尘风二人满头冷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位脑筋不转弯的小师妹总算发挥了仅有的作用——她搀着重伤的师兄,躲到了萧武道身后。
破庙里,萧武道提着雪饮狂刀,冷眼看向那怪人,嗤笑道:“我还以为是哪路高人,这般藏头露尾——原来是鬼修罗刑楚客。”
“怪不得爱睡棺材,爱和死人做伴。”
“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鬼修罗刑楚客?!
一听萧武道道破对方身份,凌尘风顿时脸色发白,唯独小师妹仍茫然不解。
这名字虽已十年未现江湖,可凌尘风听在耳中,依旧心惊胆战。
十一年前,武林中曾出一邪派高手,炼尸盗墓,搅得各派不宁。
那人自称鬼修罗,掀起过好一阵腥风血雨。
后来因其行事太过,惹怒正道群起围剿。
传闻十年前,鬼修罗已被两禅寺一位高僧击毙,魂飞魄散。
此后十年,江湖再无其踪迹,人人都以为他早已死去。
谁想他不但没死,今日竟出现在此。
“桀桀桀……老夫已修成鬼身,不死不灭,两禅寺的秃驴,岂能杀我?”
鬼修罗咧开嘴,露出一口黑牙,笑容狰狞。
“是李文博救了你吧?”
萧武道面色平淡,缓缓说道。
“你……”鬼修罗笑容一僵,脸色难看。
“说什么不死不灭?若真如此,你又何必躲藏十年?”
“这十年不好过吧?像阴沟里的老鼠、棺材里的腐尸,终日不见天日。”
“如今的你,还有脸自称鬼修罗?不过是一条断了脊梁的丧家犬。”
“住口!黄口小儿,懂什么?!”
鬼修罗勃然大怒。
萧武道字字如刀,句句刺中他痛处。
十年前他确被两禅寺高僧重创,走投无路,若非李文博出手相救,早已毙命。
可李文博救他,代价便是要他俯首为奴。
十年来鬼修罗虽恨,却不敢反叛——李文博麾下高手如云,一旦背叛,天下再无他容身之处。
此刻被萧武道揭破旧疤,鬼修罗杀意暴涨:“萧武道,你果然狂妄!可狂妄之人,往往短命!”
“今日落到老夫手里,便是你的死期——拿命来!”
“骷髅大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