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城的炮声,散了。钟芳峻旅长的鲜血,染红了广州东郊的土地。
广州城,最后的屏障,消失了。
十月二十日,夜里。
在广州的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公署里,气氛,不是悲壮,而是仓惶。
余汉谋,在得知了增城已经失守的消息后,没有组织任何城防巷战的计划,也没有发表任何与城市共存亡的宣言。
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
为了保存实力,为了保住他自己和粤军最后的那点本钱。
他与广东省政府主席吴铁城、广州市市长曾养甫一起,紧急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然后,这三位广东最高级别的军政大员,带头,领着他们的党政机关和亲信卫队,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向着粤北山区,仓皇撤退。
他们,跑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
留下的,是一座群龙无首的、陷入了巨大混乱和恐慌的城市。
留下的,是数百万,被他们抛弃的,手无寸铁的市民。
十月二十一日,日军兵不血刃地,进入了广州城。
至此,从十月十二日日军在大亚湾登陆,到二十一日广州陷落,仅仅过去了十天。
一座华南最大的中心城市,一座承担着国家输血管重任的战略要地,就这么,以一种近乎荒诞的速度,沦陷了。
然而,故事,还没有结束。
由于日军在第一阶段的作战,出乎意料的顺利。日本台湾军司令官古庄干郎,作出决定:提前,解决虎门。
十月二十二日凌晨,日军第五师团,在海军第五舰队的保驾护航下,从大亚湾出发,绕过香港,进至珠江口。
他们,要从背后,去敲碎那个被余汉谋视为“固若金汤”的乌龟壳。
在空中飞机和海上舰炮的火力掩护下,日军登上了西岸的大角岛。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遇到“不抵抗”。
驻守在大角炮台的,是中国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加强营。
他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
他们,也无路可退。
他们,依托着坚固的炮台工事,与数倍于己的日军,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顽强的抵抗。
日军的步兵,冲不上来。
于是,他们再次出动了一百余架飞机,配合舰队的重炮,对这座小小的、孤立的炮台,进行了长达一昼夜的、毁灭性的轰击。
炮台,被炸平了。
工事,被掀翻了。
驻守在大角炮台的中国海军陆战队,近五百名战士,在弹尽粮绝之后,全部,壮烈殉国。
无一生还。
随着虎门要塞司令郭思演,下达了那声无奈的“撤退”命令,这座素有“金锁铜关”之称的南海长城,也最终,陷入了日军之手。
至此,为时不到两个星期的广州作战,以中国军队的,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宣告结束。
而此时,蒋介石从武汉派来增援的第六十四军、第六十六军,还在千里之外的路上,气喘吁吁地,赶着路。
广州的失守,引起了国内外各界人士的强烈反响。国民党驻美大使胡适,在发给蒋介石的电报中,痛心疾首地说道:“广州不战而陷,国外感想甚恶。”
而在当时的广州民间,更是流传开了一句,充满了辛辣讽刺和无尽失望的谶谣:
“余汉无谋,吴铁失城,曾养无谱。”
(余汉谋没有谋略,吴铁城失掉了城池,曾养甫毫无章法)
这或许就是人民对这场耻辱的溃败,做出的最公正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