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连仲的部队,在台儿庄的瓦砾堆里,用血肉与日军进行着寸土必争的绞杀时。
在这场举世瞩目的会战之外,在那些不被报纸头条关注的、敌人的广阔后方,另一支中国的军队,也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进行着一场无声的策应。
他们,就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鲁南地区的抗日武装。
还记得咱们在第六章里,那个在平型关缴获了呢子大衣的八路军士兵,石头吗?
太原会战之后,他和他所在的部队,并没有像中央军一样,开赴下一个大型会战的战场。而是像一把盐,撒进了华北广袤的农村里,化整为零,消失不见了。
当台儿庄的战役打响时,石头,已经成了一支“武工队”的老兵了。
他们的武器,还是那些“万国造”,但他们打仗的方式,却和正面战场的任何一支部队,都截然不同。
一天夜里,石头和他的小分队,接到了上级传下来的命令。命令很简单,是通过朱德、彭德怀,层层下达到他们这里的:“配合津浦路正面战场作战,不惜一切代价,破坏临城、枣庄间的铁路和公路,切断日军的后勤补给线!”
临城和枣庄,正是日军向台儿庄前线,输送兵员、弹药和粮食的大动脉。
队长,还是那个在长征路上,给他们讲“火种”故事的政工干部。他对石头和队员们说:“弟兄们,咱们的任务,不是去跟鬼子拼刺刀,占山头。咱们,是去做‘手术’的医生。铁路,就是敌人的血管;公路,就是敌人的筋脉。咱们,就要趁着黑夜,把他的血管和筋脉,一刀一刀地,全部割断!”
那一夜,月黑风高。
石头和十几名队员,背着炸药和撬棍,像一群狸猫,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津浦铁路的一段路基旁。
远处,能隐约听到,台儿庄方向传来的,沉闷的炮声。
石头知道,就在那炮声响起的地方,有成千上万的、穿着不同军装的中国弟兄,正在用生命,硬抗着敌人的进攻。
“干活!”队长低声命令道。
他们没有大型的工程器械。唯一的工具,就是撬棍和自己的力气。
两个队员,负责在远处放哨。剩下的人,则两人一组,用撬棍,插进枕木和铁轨的缝隙里,喊着压低了声音的号子:“一、二、嘿!”
固定的道钉,被一根根地撬松。沉重的铁轨,被一寸一寸地,从路基上,掀了起来。
石头的双手,很快就磨出了血泡,但他感觉不到疼。他只觉得,自己撬动的,不是铁轨,而是日本战争机器的骨头。
铁路撬断了,还不算完。他们又在关键的桥梁涵洞下,安放了炸药。
“轰隆!”
几声沉闷的爆炸之后,一段铁路桥,塌陷了下去。
同一时间,在冀鲁边区的广大乡村里,成百上千支,像石头他们这样的小分队,都在进行着同样的行动。
有的,在公路上,挖掘陷阱,埋设地雷。
有的,则夜袭日军小股的运输车队,缴获了物资就跑,绝不恋战。
还有的,甚至组织起民兵,攻克了像庆云、乐陵这样,日军防守薄弱的小县城,直接威胁着日军的大后方。
这些行动,从军事上看,战果也许并不辉煌。他们没有歼灭成千上万的敌人,也没有夺取什么战略要地。
但是,他们的作用,却是巨大的。
一截被炸毁的铁路,就可能让一列满载着炮弹的军火列车,迟到十二个小时。而这十二个小时,对于正在台儿庄城垣上,苦苦支撑的孙连仲部来说,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一个被端掉的补给站,就可能让一支正在进攻的日军部队,断粮断弹,攻势减缓。
这,就是一场看不见的、却又无处不在的战争。
石头,和他的战友们,永远不会登上报纸的头条,他们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嘉奖令上。
他们,只是在另一个平行的战场上,用自己的方式,为那座名叫“台儿庄”的铁血雄关,进行着无声的,却又无比重要的策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