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太医院内灯火通明。沈锦瑟正伏案整理医案,纤细的手指在泛黄的纸张上轻轻划过,烛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医女。”一道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锦瑟指尖微顿,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谁。她缓缓转身,对上温景然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眸。
“温太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她语气平淡,手中却不着痕迹地将一本医案往袖中藏了藏。
温景然缓步走近,月白色的太医官服衬得他愈发温文尔雅。他目光落在她袖口处,唇角微扬:“听闻沈医女近日在研究西域奇毒‘醉生梦死’,不知可有进展?”
沈锦瑟心头一凛。这温景然,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她研究此毒之事极为隐秘,连萧绝都未必知晓,他又是从何得知?
“温太医说笑了。”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指尖已悄然扣住三枚银针,“这等禁药,我怎会沾染?”
温景然忽然伸手,快如闪电般扣住她的手腕。沈锦瑟正要反击,却见他只是轻轻拂去她袖口沾染的一点药粉。
“西域曼陀罗花粉,色泽殷红如血,遇水即化。”他指尖捻着那点红色粉末,笑意更深,“这正是配制‘醉生梦死’的主药之一。沈医女,你还要否认吗?”
沈锦瑟眸色骤冷。她猛地抽回手,银针在指尖寒光闪烁:“温太医好眼力。只是不知,你深夜前来,是要揭发我,还是另有所图?”
“揭发?”温景然低笑一声,忽然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若我要揭发,此刻来的就该是禁卫军了。”
他退开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轻轻放在案上。
“《西域毒经》,孤本。”他声音压得极低,“我想,沈医女应该用得上。”
沈锦瑟盯着那本古籍,心中警铃大作。这温景然究竟是何用意?先是点破她研究禁药,后又送上她最需要的毒经,这般反复,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条件?”她冷声问道。
温景然眸光微闪,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沈锦瑟正要躲闪,却见他只是轻轻取下她发间的一片落叶。
“我要你......”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如潭,“离萧绝远一些。”
沈锦瑟瞳孔微缩。原来如此。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明媚如春日桃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温太医这是......在吃醋?”
温景然面色不变,指尖却微微收紧:“九千岁权势滔天,心狠手辣,非你良配。”
“那温太医觉得,谁才是我的良配?”她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是你吗?”
空气骤然凝固。
温景然眸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那情绪太过复杂,有挣扎,有痛楚,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疯狂。
“若我说是呢?”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她困在书案与他之间,“沈锦瑟,跟我走。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带你远走高飞。”
沈锦瑟心中警铃大作。这不对劲,温景然向来温润如玉,从未有过如此失态之举。
她正要推开他,却忽然嗅到一丝极淡的异香。这香气......
“你中了‘情缠’?”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情缠乃是宫廷禁药,能放大中蛊者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难怪温景然今夜如此反常!
温景然低笑,眼底泛起不正常的猩红:“是又如何?这药不过让我说出了平日不敢说的话罢了。”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力道大得惊人:“沈锦瑟,我倾慕你已久。从你初入太医院那日,我便......”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门外,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本座倒是不知道,温太医还有这等心思。”
萧绝缓步走入,烛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那双凤眸中翻涌着滔天杀意。
温景然猛地松开沈锦瑟,踉跄后退两步,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九千岁......”
萧绝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沈锦瑟面前,伸手抚上她方才被温景然碰触过的脸颊,力道轻柔得令人心惊。
“他碰了你哪里?”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沈锦瑟正要开口,温景然却忽然笑了:“九千岁何必动怒?不过是你情我愿......”
“铮——”
一道寒光闪过,温景然官服的袖口被齐整地削去一截,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肤。
萧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尖直指温景然咽喉:“再敢碰她,下次断的就不是衣袖了。”
温景然面色不变,反而迎上他的目光:“九千岁以为,用权势就能困住她一辈子吗?”
“本座不需要困住她。”萧绝收剑回鞘,伸手将沈锦瑟揽入怀中,“她心甘情愿留在本座身边。”
沈锦瑟靠在他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翻涌的怒意。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他中了情缠。”
萧绝眸光微动,看向温景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情缠......”他冷笑,“温太医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让人下了这等龌龊之物?”
温景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下官......不知。”
“不知?”萧绝指尖轻叩剑鞘,“那本座便帮温太医查个明白。”
他忽然扬声:“来人!”
两名黑衣暗卫应声而入。
“送温太医回府。”萧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有本座的命令,不许他踏出府门半步。”
温景然面色骤变:“九千岁这是要软禁下官?”
“软禁?”萧绝轻笑,“温太医误会了。本座这是......在保护你。”
他俯身拾起地上那本《西域毒经》,随手翻了几页,眸光渐深。
“这毒经......”他看向沈锦瑟,“你要的?”
沈锦瑟点头:“研究醉生梦死解药所需。”
萧绝将毒经收入怀中,揽着她转身欲走。
“九千岁!”温景然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凄然,“你可知,你护不住她一辈子!”
萧绝脚步未停,只冷冷丢下一句:“这就不劳温太医费心了。”
走出太医院,夜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
沈锦瑟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你早就知道温景然的心思?”
萧绝垂眸看她,月光在他眼底洒下一片清辉:“本座知道所有对你有企图的人。”
“那情缠......”
“不是本座下的。”他打断她,语气笃定,“虽然本座很想这么做。”
沈锦瑟蹙眉:“那会是谁?”
萧绝眸光微冷:“有人在下一盘大棋。温景然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本座,方才若本座没有出现,你会如何?”
沈锦瑟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微扬:“自然是......”
她指尖银光一闪,三枚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萧绝低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愉悦:“果然是你。”
他忽然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触及她唇瓣时化作万般温柔。
“沈锦瑟,”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记住,你是本座的人。谁敢觊觎,杀无赦。”
她轻笑,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九千岁这是......在宣告主权?”
“是。”他坦然承认,眸光深邃如夜,“所以,你最好也有这个自觉。”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暗卫匆匆而来,在萧绝耳边低语几句。
萧绝面色骤变。
“出什么事了?”沈锦瑟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
他看向她,眸光复杂:“太子......薨了。”
沈锦瑟心头一震。太子正值壮年,怎会突然薨逝?
“死因?”她急声问道。
萧绝薄唇紧抿,吐出的字让她浑身发冷:
“中毒。中的正是......醉生梦死。”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却仿佛被无形的网笼罩,挣脱不得。
沈锦瑟握紧袖中的银针,忽然明白了温景然今夜反常的缘由。
这盘棋,远比她想象的要大。而她,早已身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