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福利的喜悦渐渐沉淀,唐七七一边小心翼翼地使用着分到的白糖和油,一边更加细心地照料窗台下那几株“地根”。果实已经长到拳头大小,外皮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浅黄色,看样子离成熟不远了。
这天是休息日,唐七七决定去新华书店逛逛,看看有没有新的农业种植方面的书籍——她想给自己的“地根”找个科学的(伪)身份,万一哪天被人问起,也好有个说法。
深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街上行人不少。唐七七穿着自己改过的蓝色工装外套,梳着两条利落的麻花辫,心情不错地走在去书店的路上。
就在她路过上次那个市民公园门口时,一个熟悉得让她心跳瞬间漏拍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
顾程旭!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深蓝色的便装,更显得肩宽腿长,身姿挺拔。他正站在公园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下,微微蹙着眉,看着手腕上的表,似乎在等人。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片,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唐七七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下意识就想躲开。可公园门口地势开阔,她这么大个人,对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逃跑反而显得心虚。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顾程旭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僵在原地的她。
四目相对。
唐七七感觉自己的脸颊“腾”一下就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却觉得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顾程旭显然也认出了她。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细微变化,那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或许还有一点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亮光?
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只是简单颔首。他就那样看着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阳光和微风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
唐七七被他看得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之前脑海里模拟过无数次的“偶遇场景”全部死机。她该说什么?打招呼?“顾团长好”?太正式了!装作没看见?太假了!
就在她快要被自己的紧张淹没时,顾程旭却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距离拉近到三五米,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比唐七七想象的要低沉一些,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语气却很平和:“唐七七同志?”
他记得我的名字!唐七七心里又是一阵小鹿乱撞,赶紧点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发飘:“是…是我。顾…顾团长,您好。”
“休息日出来走走?”顾程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礼貌地移开,落在了她手里拿着的、准备用来装书的布包上。
“啊,对,想去书店看看。”唐七七稍微放松了一点,赶紧找了个话题,“您…在等人?”
“嗯,等个战友。”顾程旭言简意赅,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沉默。
唐七七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紧张得同手同脚。她鼓起勇气说:“那…那不打扰您了,顾团长,我先去书店了。”
顾程旭点了点头:“好。”
唐七七如蒙大赦,赶紧低下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开了。直到拐过街角,确认对方看不见了,她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唐七七!你太没用了!”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浪费了!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利索!
可是…他主动跟我说话了…他还记得我的名字…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心里又是懊恼又是隐秘的欢喜。
而在公园门口,顾程旭看着那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窈窕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收回目光。他重新看向手表,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那双常年冷峻的眼眸里,似乎融化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